第2章

我爸隨意地擺擺手，輕描淡寫道：「我早就準備好了，就差你媽籤字了。」

我低頭冷笑，活該，狠不下心的人隻配被拋棄。

 

可憐我媽打包好魚湯送來醫院時，連我爸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律師送上一份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我媽光是看到封面的五個大字就被刺激到精神崩潰，一直昏迷不醒，

 

我守在她的床前，一直在心裡措辭等會兒我媽醒來要怎麼安慰她，

 

但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媽醒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林筱的孩子沒事吧？」

 

6.

 

原來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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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見狀以為林筱沒事，放心地舒了口氣。

 

她甚至不關心自己的身體情況，就開始教育我：

 

「你做得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林筱懷著孕，要是她和孩子有個好歹，我們方家可就後繼無人了。方家的香火就得斷在我手上，我下去了怎麼有臉見你爺爺奶奶，怎麼對得起方家的祖宗？我還配當人家媳婦嗎？你以後……」

 

「媽，別裝了。」

 

「籤字吧，我爸是真的要跟你離婚。」

 

我媽沉默好久後才想好怎麼反駁我：「跟我離婚了誰來照顧林筱和孩子。」

 

「佣人有我照顧得仔細嗎？」

 

我媽被迫同意離婚已經是三天後。

 

這三天裡我爸的律師天天來，承諾離婚後的生活費從五位數漲到六位數。

 

我媽不為所動，直到我爸帶著林筱親自去找她。

 

林筱走在後面，頭上纏著幾層紗布，臉上的傷口血肉外翻，還沒有結痂。

 

她弱不禁風的模樣惹得我爸一陣心疼，她開口就是微顫的哭腔：「姐姐你沒事吧，我這幾天可擔心姐姐了。」

 

我冷笑：「擔心我媽還活著是嗎。」

 

「孽女！怎麼跟你林姨說話的！」

 

稱呼一出，全病房都安靜了。

 

我媽瞪圓了眼，顫抖著嘴唇問道：「你真要我離婚？」

 

我爸演都不演了，懶得回應，一門心思都在林筱身上。

 

林筱捂嘴笑：「姐姐，不好意思了，但這也沒辦法，誰讓你自己不爭氣，肚子沒用呢。」

 

她挺起肚子，語氣驕傲：「我這兒可是方家長子，姐姐不會不懂事，讓孩子出生在不健全的家庭吧。」

 

我媽沒搭理林筱，隻是倔強地質問我爸：「你不是說孩子生出來給我養嗎？」

 

「不是不會影響到我的地位嗎？給我生活費？你忘了你的今天有我的一半嗎？」

 

7.

 

我爸不耐煩的眼底閃過一絲心虛，我爸媽出生同一個山村，兩家挨著，我媽很小就被賣給了我爸家。

 

我爸對我媽其實很好，我媽雖然沒上過學，但我媽有學識，我爸就是我媽唯一的老師。

 

我爸大學時，帶著我媽一起去上課，我媽也能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發表她的見解。

 

就連我爸創業的商機都是我媽發現的，也是我媽不顧一切給我爸做後盾，獨自回窮山惡水的村子裡奪回了老家的房地契支持我爸創業。

 

隻是後來有了我，我媽才慢慢從公司退出來，一心操持家裡。

 

我媽的隱退使外界的恭維都落到我爸一人身上，他是真的才華出眾還是背後有我媽託舉，恐怕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林筱見我爸神色猶豫，急忙拉過我爸的手放在肚子上：「寶寶剛剛好像動了。」

 

我爸果然被吸引過去，輕輕將耳朵貼著肚子，仔細感受。

 

前面說的所有話都不如這個場景的S傷力大。

 

我媽不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肚子，她回想起自己初次懷孕，他也曾這樣滿懷期待地去感受孩子。

 

我媽這才意識到，孩子或許也是託詞，

 

他好像隻是不愛自己了。

 

「媽媽已經決定離婚了。」

 

「我們去江南生活好嗎？那邊氣候適宜，很適合…」

 

「不好。」

 

「你不喜歡嗎？」

 

我媽愣住了，她有些慌亂地說：「那小鈺喜歡哪個城市，媽媽帶你去哪個城市都可以的。」

 

「江南很好。」

 

「但我不要跟你走。」我盯著她，輕聲說道：

 

「我要跟爸爸。」

 

8.

 

我媽任由針頭回血，也要側過身緊緊握住我的手。

 

「為什麼？告訴媽媽，為什麼？」

 

「是不是你爸逼你留下了，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小鈺你告訴媽媽，不要怕，媽媽無論如何…就算淨身出戶也會帶你走，小鈺不要怕，跟媽媽走好嗎？」

 

我隻是平靜地坐著，一字一句地說道：「爸爸條件更好，能給我更好的生活和教育。」

 

我媽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呆愣道：「什麼？」

 

我望著這個絕望的女人，說：「我不要過窮日子。」

 

她哭得歇斯底裡：「你隻在乎錢嗎？你不要媽媽了嗎？你也不愛我了嗎？」

 

我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等到她哭得累了，呼吸平緩後，我才起身給她蓋好被子。

 

我猝不及防對上她紅腫的眼睛，她輕聲說：

 

「你走吧」

 

我沒說話，任由她眼裡的期冀逐漸變得暗淡，最終沉默地閉上眼。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我媽出院第二天就搬走了。

 

我爸專門叫人把我媽的東西全部清空，好迎接林筱進門。

 

原本屬於我媽的房間，裡面在我爸的安排下變成了嬰兒房，此時林筱正在裡面指揮著佣人精心布置房間。

 

我路過被林筱眼尖地叫住，

 

「小鈺，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你爸爸對寶寶重視得很，讓我們提前給寶寶準備好，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我半倚在門上，笑了：「確實很重視，不過是哪個寶寶，可就說不定了。」

 

林筱得意的笑臉瞬間僵住，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看著她手裡的玩具車，笑意加深：「聽說我爸又去福利院送物資了。」

 

林筱想到了什麼，臉色猛地一變。

 

我爸是個靠拆遷發家的暴發戶，但對外的人設是個白手起家的儒商。

 

他確實長得帥氣儒雅，加上經常做慈善，身上散發著溫和的貴氣。

 

所以時常吸引眾多女性對他前僕後繼。

 

但我清楚，他骨子裡的高傲和利益至上，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他會屈尊降貴地去福利院演戲。

 

但不會如此頻繁地去，除非那裡有比利益更吸引他的東西。

 

能勾住男人的，除了錢權，還能有什麼呢？

 

好難猜啊。

 

9.

 

我知道的，林筱也能想到，她甚至來不及扔下手裡的玩具車匆忙就走。

 

我抬眼對上房間裡大氣都不敢出的佣人們，好脾氣地說道：

 

「都先下去休息吧。」

 

畢竟待會兒可有的收拾。

 

果然，我爸一臉陰沉地走進家門，身後跟著委屈抹淚的林筱。

 

佣人剛把門關上，他就順手抄起一盆蘭花向身後砸去，破口大罵：

 

「賤人，沒腦子的東西，還敢跟蹤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下賤貨，還真敢管起我了。」

 

「破壞老子的形象，生意沒了都他媽去喝西北風，你給我好好學學祝華清，別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說完抬手又是一盆蘭花在林筱腳前碎裂。

 

不過三分鍾，我媽精心養護了三年的名貴蘭花成了他們爭吵的犧牲品。

 

林筱下唇咬得發白，望向我爸的眼睛裡浮上一層霧，楚楚可憐地說：「對不起，要不是小鈺讓我去看看…」

 

「我太愛你了，她說得我心裡沒底，我隻是太在乎你了啊！」

 

後面的話淹沒在她豆大的眼淚裡，我爸要發泄的怒火找到了方向。

 

他立刻怒吼著：「方懷鈺，你給我滾出來。」

 

我關上電腦，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下樓。

 

樓梯都沒下完，我爸的巴掌就迫不及待地落在我臉上。

 

我委屈地捂著臉大叫：「爸，你幹嘛打我！」

 

這是林筱抱住我爸的胳膊，勸慰道：「別打小鈺，她可能也是無心的，畢竟她媽媽走了，看我不順眼也是正常的。」

 

我爸聽了果然更加暴怒，男人的拳頭實打實地落在我身上。

 

「賠錢貨，還敢在我面前耍心眼，看我今天不打S你。」

 

「沒用的東西隻會給我添堵，跟你那下賤的媽一樣欠收拾。」

 

我捏緊袖子隻會重復地說「我沒有」，但我爸根本不聽，或者說不在乎。

 

他隻管撒氣。

 

「小鈺，快給你爸道歉，保證以後乖乖聽話就是了。」

 

被打的是我，渾身止不住顫抖的是林筱。

 

她雙手擋住幸災樂禍的嘴角，看似勸我，實則拱火：

 

「別跟你爸犟了，小心等會兒把你關起來。」

 

我爸也打累了，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還真覺得是個好主意。

 

「自己滾去祠堂跪著懺悔，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了再出來。」

 

我被打得半S，躺在黏糊的猩紅裡，周遭隻有嗡嗡的耳鳴聲。

 

任由林筱的保鏢將我如同一塊破布的扔進祠堂。

 

走時還不忘叮囑佣人們不準給我送飯。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媽媽這麼多年，過得這麼痛。

 

10.

 

我雖然被關進祠堂，但林筱在外面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因為她那天看到，我爸假借慈善之名對福利院裡的志願者，產生了肢體接觸。

 

她氣瘋了，她害怕我爸會寵幸那個志願者，然後志願者再懷孕，就會順利取代她。

 

所以她衝上去推開了我爸，新做的美甲抓傷了我爸的胳膊：「我懷著孕，你就迫不及待地出來偷吃嗎！」

 

當時圍觀的人大大小小，大人們饒有興味地吃著瓜，不明所以的小孩則是問著大人：「什麼是偷吃？」

 

我爸聽到眾人的嘲笑聲，臉上掛不住，又沒忘記自己的人設，隻能一臉鐵青地拖走了林筱。

 

回來雖然成功地把矛頭轉向我，但我爸胳膊上留下的抓痕和商界瘋傳的八卦，時刻提醒著他那天當眾出醜的狼狽。

 

開始回家臉色鐵青，後來幹脆直接不回家。

 

林筱每晚焦慮得睡不著，一連幾天肚子都隱隱作痛。

 

我坐在軟墊上，看監控笑得眯眼。

 

滿意地將這幾天的監控循環播放，高興得我胃口都好了起來。

 

隻是有些可惜，當時攝像頭的位置太遠，沒讓我看清當時我爸難堪的表情。

 

我小口地品嘗著美食，看著屏幕裡林筱精心打扮一番要出門的樣子。

 

我欣慰地點頭，她終於按捺不住要去公司找我爸了。

 

看了眼日期，我也該起身提前收拾，做好準備。

 

我爸要親自來接我出去了。

 

11.

 

祠堂門被打開時，我跪坐在冰冷的硬瓷磚上，身體已經是不受控制的左右搖擺，好似下一秒就會摔倒。

 

我爸悠然地點了三柱香，對著高懸的牌位輕點一拜：「多謝祖宗保佑，讓我們方家出了小鈺這麼優秀的子孫。」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外面強烈的光線照得我睜不開眼。

 

半眯著，看不清我爸臉上此刻的得意和興奮。

 

他親自彎腰扶起我，拂去我肩頭的落灰：「小鈺啊，這幾天辛苦了！」

 

「但爸爸相信你已經誠心悔過，這次就原諒你，不再計較上次的事了。」

 

他說得大義凜然，擺出一副愛女的慈父模樣。

 

我冷漠地看著他，問道：「我可以出去了嗎？」

 

他笑呵呵：「當然了小鈺，我這不就是親自來接你出去的嗎。」

 

他將我扶回主屋，林筱溫柔地迎過來，貼心地替我拉開餐桌的座位。

 

我落座，看著面前滿滿一桌我不愛吃的餐宴。

 

半點眼神沒分給我爸，「直接說吧，找我什麼事。」

 

我爸輕咳一聲，「先吃飯，吃完再說。」

 

我扒拉了兩下油膩的菜，實在沒胃口就放下了筷子。

 

林筱湊上來問道：「怎麼了小鈺，再多吃一點吧。」

 

「不合胃口的話再讓佣人做點別的。」

 

「葷腥太重，想吃點爽口的菜…」

 

我勾唇：「特別想吃你做的。」

 

林筱頓時淚如雨下，唰地起身看向我爸手足無措。

 

「我…我不會做，不，我會做，我現在就去做。」

 

「你別生氣，我馬上就去做，小鈺你愛吃什麼，我都可以做的。」

 

話是這樣說，可她半分沒有要動的意思，隻是望著我爸眨眼落淚。

 

我爸頓時看向我，眉頭緊皺：「你怎麼回事，剛出來就忘了規矩。」

 

我冷笑不語，隻是一味地盯著林筱。

 

她被我盯得有些害怕，結巴地說道：「小鈺，我這就去給你做，我知道你想替你媽出口氣，我都沒關系的，你有什麼意見就衝我來，但是你要聽你爸爸的話，要為這個家出力！」

 

我爸舒心地點點頭，轉頭對我吼：「她這身子現在能進廚房嗎，想吃什麼讓佣人做，別沒事找事。」

 

我輕笑：「現在到底是誰在找誰？」

 

我爸知道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有些嚴肅道：「爸爸這幾天才知道，裴教授是你的導師。他老人家對你多年教導，你沒事也要多走動，必要時候可以上門陪陪他老人家。」

 

我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他話鋒一轉：

 

「他可不隻是你的導師，更是商會裴總的父親，所以你要懂點事，尊師重道，禮不能忘。」

 

我淡定道：「目的呢？」

 

我爸和我的內心異口同聲地說道：

 

「商會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