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國第一年，我撿到一隻年獸，給了它一頓飯。

 

轉天，它帶來一隻吸血鬼。

 

「別愣著呀，快給他做盆毛血旺，多加鴨血。」

 

自那之後，越來越多奇怪的人出現在我家，撒旦、狼人、天使……

 

直到我家成為西方妖獸神魔必打卡的中餐廳。

 

我：好像有哪裡不對？

 

1

 

熱鍋，倒油，煎蛋，下番茄，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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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

 

大火收汁。

 

廚房裡瞬間盈滿番茄炒蛋的香氣。

 

「砰——」

 

一輛肥貓破窗而入，不偏不倚落在我的炒鍋裡。

 

湯汁粘稠且濃稠，它在其中滾了一圈，張大了嘴瘋狂進食，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

 

「哎~呀！你怎麼不做甜口的洋柿子炒雞蛋呢？

 

「哎~呀！我樂意吃甜的。」

 

這聲音……是這貓發出來的?!

 

我驚得退後一步，想去找鄰居白女求助，又怕她覺得我虐貓，送我進局子。

 

正猶豫間，那肥貓一個鯉魚打挺，從鍋裡跳出來，優雅地舉著吃幹淨的鍋，放進了水池裡，順幫幫我擦了擦灶臺。

 

「見笑，見笑。」

 

他的胡須抖了抖，踮著小肉墊開始刷鍋。

 

眼前的一幕過於驚悚，我一口氣沒倒上來，嚇暈過去。

 

再睜眼時，我躺在床上，肥貓已將自己身上的菜湯清理幹淨，用兩隻肉墊夾著一杯溫水，小心地遞給我。

 

「醒啦？」

 

我接過水，意識到這水是誰給我的時候，兩眼一翻，又要暈。

 

肥貓翻身一躍跳上床，在我的胸口狠狠踩了幾下。

 

「你在國外可沒醫保，你想清楚了再暈！」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用最後一點意識扇了自己一巴掌，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貧窮使人無堅不摧。

 

貓滿意地點點頭，從我身上走下來，以一種十分妖娆的姿勢躺在我旁邊。

 

「哎~呀！你介床可真舒坦！」

 

2

 

半個小時後，我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眼前這隻肥貓不是貓。

 

它叫年壯壯，是一隻和家族走散的年獸，聞著番茄炒蛋的香氣，降落在我家。

 

它指了指自己頭上那白裡發銀的角，得意道：「身份證明。」

 

我無語地扯扯唇角。

 

由於年壯壯過於肥碩，本來應該威風凜凜的角，顯得十分迷你，就像麻團上黏著一粒米飯。

 

難怪我根本沒注意到。

 

它翹著二郎腿，粉白且肥嫩的小爪子上下搖晃，我忍住捏一捏的衝動，聽它繼續說。

 

「眼麼前兒不就快過年了嘛，我們家出國避避風頭。」

 

嚯。

 

原來年獸怕鞭炮，是真的。

 

「進傳送法陣的時候，我一個迷糊，就跟家裡人走散了。

 

「你是我這些天以來遇到的第一個中國人！」

 

它說著，激動地翻了個跟頭。

 

「為了報答你，本大爺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說吧！」

 

我握緊手中的杯子，認真道：

 

「我想 10 天賺到 50 萬。」

 

年壯壯：「……你看我像 50 萬嗎?」

 

3

 

出國留學的第一年，距離過年隻剩 10 天，我被騙光了錢。

 

包括回家過年的機票錢和明年的學費、生活費。

 

不多不少，正好 50 萬。

 

不好意思向爸媽開口，我隻好在印度街區的一家越南人開的中餐廳裡當廚子。

 

說來唏噓，爸媽以為我在大洋彼岸當高精尖技術知識分子，為國爭光。

 

我卻在打黑工。

 

想到這裡，我的淚水飆射出來。

 

一隻毛茸茸的爪子伸過來，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

 

「太壞了！你這事本大爺管了！

 

「等抓著騙子，咱拿這淡紫兒的屁股磨菜刀！」

 

它說著，從床上彈射起來，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到廚房。

 

做了個「請吧」的爪勢。

 

「人，現在先給我蒸鍋白米飯，我吃飽了才有力氣施法找人。」

 

我扯扯嘴角，懷疑這隻白胖子隻是想在我這裡騙吃騙喝。

 

4

 

年壯壯不會施法，也找不到騙子，但他對賺錢有自己的理解。

 

當晚，年壯壯拉著我來到當地最大的華人超市。

 

我看著貨架上的老幹媽、螺獅粉和麻辣王子，咽了咽口水。

 

「我可沒錢給你買零食。」

 

年壯壯一臉「妹子你啰嗦了」的表情，爪子指指貨架上的快板。

 

「本大爺已經想好怎麼給你賺錢了。」

 

半小時後，我們拉著借來的音響，出現在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

 

年壯壯爬上路牌，兩條後腿堪比最優秀的鋼管舞舞者，牢牢地箍住杆子。

 

它風情萬種，一甩小貓頭，示意我開始表演。

 

兩隻前爪拿著快板，上下一晃，清脆的聲音傳來。

 

我打開它提前錄好的音頻：

 

「竹板這麼一打呀，別的咱不誇，

 

今天嘮嘮哥譚市，趣事一籮筐吶。」

 

你見過邪惡銀漸層打快板嗎?

 

我沒見過，淳樸的哥譚市居民更沒見過。

 

不一會兒，我們的小費盒裡就填滿一半。

 

人群裡，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拿著小提琴走來。

 

一人一貓，語言不通，稀裡糊塗地合奏了一曲。

 

曲風竟詭異地和諧，就像和勞倫斯先生在萊茵河畔共進下午茶，隻不過吃的是煎餅馃子。

 

當晚，我數了三遍錢，還是不敢相信天上竟然真的掉餡餅。

 

從天而降的餡餅本餅，也就是年壯壯，正撅著屁股吃披薩。

 

「你還真別說(嚼嚼嚼)老外的飯(嚼嚼嚼)偶爾一吃真不賴(嚼嚼嚼)」

 

話落，電話響起：

 

「你好，我們是哥譚市的動物保護協會。」

 

5

 

當地不鼓勵動物賣藝，辦相關證件又實在麻煩。

 

以國外這個效率，等證件辦好我早餓S了。

 

無奈，我隻好回餐館顛勺。

 

年壯壯悄悄溜進後廚，彼時我正在做鍋包肉。

 

金黃的糖醋汁順著鐵勺流下，均勻地包裹著每一片裡脊肉。

 

晶瑩的色澤在暖光燈下分外誘人，熱氣騰騰，仿佛美食在呼吸。

 

廚房外，一對中國夫妻正在等待著這道家鄉味。

 

我一邊給肉擺盤，一邊好奇他們會不會回國過年。

 

年壯壯咽咽口水，跳上窗戶，在夜色中離開，走得很決絕。

 

幾秒後，它又掉頭回來，順走一片鍋包肉。

 

我：……

 

饞S你算了。

 

午夜，我結束了一天的廚子生活，在床上倒頭大睡。

 

年壯壯突然回來。

 

他二話不說，拿起拖把就開始大掃除。

 

動作熟練且迅速。

 

真是隻好年獸，報恩還附送家政服務。

 

我迷迷糊糊，繼續睡去，以為年壯壯不會再回來了。

 

畢竟他賣藝給我賺的錢，早就抵過那一鍋西紅柿炒雞蛋。

 

沒想到第二天，我打開門，看到一隻穿著西裝的肥貓。

 

西裝的扣子已經被崩開兩個。

 

「人，早上好。」

 

它指指身後的吸血鬼。

 

「這是本大爺的外國朋友，拉德伯爵。」

 

我還沒反應過來，年壯壯已經領著人進了家門。

 

[拉德伯爵，這是一家僅接受預定的家庭式中餐廳。]

 

怪不得年壯壯昨晚突然大掃除，原來是要往家裡領人。

 

「這位就是我們的主廚，沈鑽石小姐。 」

 

面色蒼白的青年走來，熱情地給了我一個貼面禮。

 

我被他的體溫凍得一哆嗦。

 

他歉意地笑笑，灰綠色的眼眸中滿是溫柔。

 

「豬畜小姐，實在不好一S。 」

 

我：「……你還是講英文吧。 」

 

拉德落座後，年壯壯把我拉進廚房。

 

「別愣著呀，快給他做盆毛血旺，多加鴨血。」

 

「我家什麼時候成餐廳了? 」

 

年壯壯不語，隻是給我展示拉德的五座城堡、十二座莊園和六家跨國公司。

 

「讓他吃美了，你還愁沒錢回家過年? 」

 

6

 

毛血旺的做法很簡單，隻是有點麻煩。

 

我平時很少做，但好在技術沒丟。

 

各類香料一齊入鍋，簡單翻炒，鮮香味立馬被激發出來。

 

拉德眯著眼，狠狠吸了一口香氣，滿臉期待。

 

正要處理鴨血時，年壯壯攔住我，從小背包裡掏出一盒血豆腐。

 

色澤鮮紅，軟嫩 Q 彈，甚至帶著些晶瑩剔透的光澤。

 

「拉德伯爵比較挑食，平時隻喝 Rh 陰性血。」

 

我一驚：「這是人血豆腐？」

 

「人造血，比真正的人血更純淨。」

 

年壯壯亮出小貓爪，三下五除二將豆腐切好。

 

收爪時，頗有武林高手收劍入鞘的風範。

 

很快，鮮香爽辣的毛血旺便擺到了拉德面前。

 

為了照顧老外脆弱的味蕾，我特地做了少油少鹽微辣版。

 

拉德舔了舔尖利的牙齒，隻吃了一口，便陷入了沉默。

 

意料之中的稱贊遲遲未到，連年壯壯都有點緊張。

 

「是不是太辣了？」

 

「這是好吃還是不好吃啊？怎麼給人吃成啞巴了？」

 

我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放蒜末了！」

 

吸血鬼害怕大蒜！

 

下一秒，拉德便猛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呼吸不暢，失神地看向前方。

 

灰綠色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像湖泊一樣不斷流出淚水。

 

「崴泥了，咱倆給他弄食物中毒了！」

 

年壯壯拉著我就要跑。

 

突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環繞。

 

抬起頭，拉德正意味不明地看著我。

 

「豬畜小姐！」

 

他哀嚎一聲，把我拉進懷裡，嗷嗷直哭。

 

「這 hot hot 的感覺，讓我想起中世紀時被村民綁在十字架上火燒。」

 

「當時，媽媽把我護在懷裡，村民扔的大蒜砸在我臉上。」

 

「原來，毛血旺就是被媽媽護在懷裡的感覺！」

 

他捧住我的臉，淚珠劃過俊美白皙的面龐，透露出脆弱而神經質的氣息。

 

……如果忽略他被辣腫的嘴唇。

 

「豬畜小姐，謝謝你讓我再次感受到被媽媽保護的感覺！」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撓撓頭不知該作何反應。

 

年壯壯小短腿一蹬，跳到我頭上，將 pos 機舉起來。

 

「伯爵殿下，一共 1888 美金，刷卡還是現金？」

 

拉德大手一揮，直接開給我一張支票。

 

我看著比我命還長的一串零，大腦一片空白。

 

不僅是明年留學的費用，連我八十歲住養老院的錢都夠！

 

我感激不盡，臨走前還給他打包了一盒血腸。

 

自那之後，我一戰成名。

 

在拉德伯爵的宣傳下，我家成為哥譚市的妖獸神魔界最難約的中華餐廳。

 

這天，我收到一封神秘來信，封口處的火漆散發著詭異的光澤。

 

「我將來你餐廳在下個周末。」

 

信上的中文寫得歪歪扭扭，我翻了個面才看到署名：傻蛋。

 

「傻蛋是哪位大神？」我問年壯壯。

 

它嘬了一口奶茶，抬著腦袋想了半天。

 

「該不會是撒旦吧？」

 

7

 

風和日麗的下午，撒旦大人如約而至。

 

我看著面前粉嘟嘟的小蛇，不確定地開口：

 

「您就是撒旦大人？」

 

小蛇點點頭，吐出粉紅的信子，一開口卻是低沉的煙嗓：

 

「尿，沃是傻蛋。」

 

年壯壯的小貓臉上難掩嫌棄。

 

「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你的中文老師帶下去，衝衝業績。」

 

小蛇聽不懂，面上浮現疑惑。

 

我嘆了口氣，戴上圍裙準備上班。

 

不料小蛇卻看著長長的菜單陷入沉默，小信子一吐一吐，十幾分鍾都沒有做出決定。

 

年壯壯拿過菜單：「不 ins 中國字兒你早說啊。」

 

最終，我們決定給小蛇做一道沙東名菜：拔絲蘋果。

 

撒旦，肯定是愛吃蘋果的吧？

 

這菜說不上難，無非是炸炸蘋果，裹上糖液。

 

但其中也有講究。

 

火候大了，蘋果會變硬，硌牙；火候小了，蘋果難以達到外脆內軟的狀態。

 

糖液也有講究，必須是琥珀色的才好，顏色淡了則少了些香味。顏色深了，糖液就會發苦。

 

年壯壯自告奮勇，要幫我裹糖。

 

隻見它踩著板凳，踮起兩隻後爪，握住鍋柄便開始掂鍋。

 

沉著冷靜，動作老道，頗有大廚風範。

 

很快，一盤沾著貓毛的拔絲蘋果就端到了小蛇面前。

 

「那不是貓毛，是年獸毛，不識貨的人類。」

 

年壯壯蹲在我肩上，小聲嘟囔。

 

好在撒旦大人並不介意。

 

面前的小蛇發出微弱的光，化身為十七八的少年。

 

少年一頭粉色短發，畫著濃濃的煙燻妝，皮衣皮褲桀骜不馴，像剛從 live house 趕場回來。

 

撒旦大人竟然是個搖滾小伙。

 

不一會兒，一大盤琥珀色的蘋果就被消滅殆盡。

 

撒旦打了個嗝，感慨道：「如果伊甸園的果樹上掛著拔絲屁股就好了。」

 

他攤攤手，抱怨自己當初費老鼻子勁，才誘得夏娃偷摘禁果。

 

「拔絲屁股，好！」

 

年壯壯糾正道：「蘋、果。」

 

撒旦：「屁、果。」

 

年壯壯：「蘋！果！」

 

「蘋！股！」

 

年壯壯嘆口氣，熟練地叼來 POS 機。

 

「一共 988，刷卡還是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