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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韓承問:「你叫什麼?」
她答:「奴婢名叫櫻桃。」
櫻桃。多好笑。
我叫薄荷,她就叫櫻桃。
韓承笑了笑,淡淡道:「櫻桃,你回去吧,以後都不必再來。」
櫻桃揚起頭,容顏這樣幹淨:「陛下,太後說您會喜歡我。」
韓承意興闌珊地轉著酒樽,嘖聲:「朕的母親,一直不太了解朕。」
櫻桃的眼神帶了點倔,說:「太後說陛下年少時對一個暗衛一見鍾情,她穿黑衣束高發,一刀砍S了人,大家都覺得她可怕,但陛下卻覺得那場景美極了。她說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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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快要停了。
櫻桃說的這個人,未免也太像我了。
韓承搖頭:「她說錯了。我一見鍾情的姑娘,愛穿白衣,嬌氣怕疼,並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人。」
櫻桃臉頰上的血色褪去,仍在犟:「陛下,我也可以變成那樣。」
酒液折出琥珀光,韓承一飲而盡,說:「可我喜歡的那個姑娘已經S了。沒人能替代她,再像也不行。」
心裡的石頭漸漸落地,我想,韓承喜歡的是百合一樣幹淨純粹的姑娘,和我真是天差地別。
我本該覺得安心,不知怎麼的,卻有些酸澀。
櫻桃走了,韓承握住我的手,親吻我鎖骨,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薄荷,你覺得遇見一個人的先後順序,重要嗎?」
我想應該是重要的,如果我先遇見的是琴而不是刀,那麼也許我會成為琴師而並非S手。
我剛要作答,韓承滅了燈燭,輕聲說:「睡吧。」
不久,我診出了身孕,韓承喜不自勝,常常把臉頰貼在我肚皮。
「兒子,來,踢踢父皇!」
我說:「如果是個女兒呢,陛下就不愛她了嗎?」
韓承說:「女兒也愛。但是薄荷,朕希望你生個兒子,做大統的繼承人。」
我抿抿唇,沒有說話。
第六個月的時候,太醫診治,果然是個男胎。
韓承很高興,說:「薄荷,待你生下皇子,朕就封你為後。」
我垂目,並不覺得很開心。
韓承發現了,手臂環過我肩膀,緊緊抱住我:「薄荷,等你生下他,朕跟你說一件事好不好,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沒說話,我一直在想,怎麼是個男孩呢,這個孩子不能留了。
這個念頭快把我逼瘋。
三王妃安慰我說:「薄荷,你生下他吧,沒關系的。」
她不能理解我,因為在她心中,母親的身份比S手的身份重要得多。
她覺得我瘋了,我覺得我也是。
我跌進了金波河,肚皮重重磕到石碑。
疼啊,真疼啊。
肚子疼,心也疼。
我想我是真的愛上韓承了,不然此時此刻我應該非常高興能用流產這件事傷害到他。可是一個人能同時愛著兩個人嗎?我費勁心思為韓季報仇,那又算什麼呢?
這真是個難解的謎。
我突然想一S了之,把命賠給我的小兒子,順便也賠給韓季。
我不想S韓承了,我直接殉你,也算履諾。
就在我漸漸意識模糊的時候,韓承推開簇擁的宮人,瘋了一樣跳下水,手臂緊緊抱住我。
他的嘴唇貼過來,要給我渡氣。
我躲開了。
他皺眉,惡狠狠掰正我臉頰,不由分說地親吻我。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他唇上的血和我身下的血混作一團。
他的眼眸裡盛著極度的悲哀和痛苦,我看不清,我也不想看了。
再醒來的時候,肚皮變得平坦了。
韓承坐在檀木椅裡,燭火照不亮他眉目。
「都說虎毒不食子,薄荷,你可真狠。」
我瞧著芙蓉帳頂,眼淚一道一道地流。
他用力鉗住我的下巴,淚意猙獰:「薄荷,你怎麼敢。」
我對上他痛苦的眼眸,含淚笑了起來:「陛下,我說我和你一樣傷心,你信嗎?」
他拂袖而去。
他從此不再來看我,也不傳召我。
太醫依舊來診治,但態度一日比一日差。
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嫔妃失寵都會被排擠,何況我隻是名義上的未來皇後、實質上的卑微宮女。
我沒有去找過韓承,因為我累了。
更因為,我其實愛上了他。
我愛上他,因此無法在他面前演戲。
我穿麻衣,喝稀飯,在僻居裡照顧花草。
聽說殿前新換了倒茶的婢女,她的名字叫做櫻桃。
宮中女人來來去去,總有鮮妍明媚的臉孔,少了一個叫薄荷的,又會怎樣的?
隻是偶爾,我聽見巡邏的侍衛們說,陛下的偏頭痛一日重過一日,太醫也束手無策。
三王妃悄悄來看我,說:「薄荷,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樣子?」
我說:「我兒子S了,我下的手。」
她看了我半天:「薄荷,我就知道你的流產不是意外。陛下也知道這件事吧?」
我怔忪:「他知道,所以他心灰意冷了。」
她捏起我的麻衣看,又打量了一會兒我冷了的食盒,搖頭說:「薄荷你真慘,如果換做是我,我可活不下去。」
「你想我S就直說。」
她慢悠悠地說:「想你S的明明是三王爺。」
我腦袋嗡的一聲,翻身下床揪住了她的衣領:「三王爺怎麼會想我S!」
三王妃憐憫地看我:「薄荷,你真傻。」
她掰開了我的手,帶了點嬰兒肥的臉頰罕見地認真了起來。
「你一直以為他愛你,對不對?」
我無意識攥緊了手指:「你怎麼知道?」
三王妃瞧著我,忽然笑了:「其實他從頭到尾都在演戲。他知道陛下喜歡你,所以他故意問先帝討要你,為的是惡心陛下。」
我抬頭看她:「我不信。」
但其實我動搖了。
我想到韓季看我的眼神,總像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她俯身摸摸我發頂,笑了笑:「隨便你信不信。」
三王妃戴上兜帽要走,我問:「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為什麼要說這些,你明明也想陛下S,好讓你兒子做皇帝。」
她停了下來,身影被斜陽拉得很長:「王爺為了爭皇位,臨S前還在想怎麼設計陛下。陛下坐在了皇位上,卻也不見得多快樂。薄荷,我是個母親,我希望我的孩子快樂健康。」
她走了,我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我走出了僻居,沒人攔我。
我去上書房求見韓承,門一直緊閉。
大太監勸我回去,說陛下不在書房,可我明明聽見了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
我固執地站在門口不肯走。
正午太陽高懸,把我的臉頰照得很疼。
漫天火辣的陽光裡,上書房的門終於打開,走出來的卻是櫻桃。
她穿著白衣,朱唇一點,年輕又俏麗,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薄荷,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來找陛下。」
我看也不看她,繞過她往書房裡走。
她在我身後說:「你將陛下傷得這麼厲害,你怎麼還有臉來找他?」
我腳步頓了頓,什麼也沒說。
門關上了,上書房裡隻剩我和韓承。
韓承坐在紫檀椅子上,閉著眼睛,眉心微微皺起。
三個月沒見,他瘦了一些,長睫投下淡淡的陰影,像夜深疏竹的月影。
我走過去,手指搭在他太陽穴,不輕不重地揉按。
才按了兩下,手腕就被他捉住,他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啞:「薄荷?」
「陛下,是我。」
他松開了我的手,再說話的時候,眼神已經清明:「你怎麼來了。」
我說:「聽說了一樁舊事,想來請教陛下。」
他不看我,表情是疏離的:「說來聽聽。」
我蹲在他面前,仰頭看他。
「有人說,陛下年少時就心悅於我,但我從來不知道。陛下,她說得對嗎?」
韓承的手指輕輕描我眉眼。
「朕第一次見你,你抱著朕府裡偷跑出來的黑貓,幹淨得像一朵百合,轉眼卻能衝過來替我扛下一刀。薄荷,朕一直在想,要是時間就停在那一天,該多好。」
我手腳冰涼:「可是你告訴我,你叫韓季。」
他忽然笑了,笑容悲哀:「那日鬼使神差,我告訴你我叫韓季,是因為我想變成他,也能得到父皇的偏心愛護。薄荷,十五歲的我看不見未來的走向,既不明白我父皇冷遇我的深意,也不明白韓承這個名字本身就足夠頂天立地。這是我做錯的第一件事,而我做錯的第二件事,是表現出了對你的格外關注。」
「那天離開後,我向父皇討要你,三哥也在場,他使了詭計要走了你。他知道父皇冷遇我寵愛他是為的什麼,因此他越受寵,就越恨我。他知道我喜歡你,他就偏要讓你喜歡上他,因為他知道,你越喜歡他,我就越難受。」
我蒼白著同他對視:「你之前說,等我平安產子,你要告訴我一件事,是這件事嗎?」
他忽然笑了,聲音卻痛得難以自抑:「是啊,是這件事,這就是我做的第三件錯事。我早該告訴你,可我一直沒有。你可以理解為是帝王的驕傲,又或者其實隻是帝王的自卑。可是薄荷,朕沒想到你會為了他弄S自己的孩子。」
他伸手捂住了眼睛,淚澤從指縫裡滴下。
忽然就有淚意上湧,我哽咽:「我說我和你一樣痛,你信不信?我說我愛上了你,你信不信?你不會信,因為我做了一件無可挽回的錯事,我弄S了自己的孩子,還把你也拖入深淵。」
他抱住了我,眼淚就這麼掉在了我的肩窩。
這是帝王的眼淚,也是喪子父親的眼淚。
「我信的,薄荷,我信的。」
我在他懷抱裡,痛哭失聲。
從此我復寵,又成了御前唯一的宮女。
櫻桃臨走前找過我一次。
她不再穿白衣,穿一身紅,亭亭地立在飛雪裡。
「我早就知道我爭不過你了,太後送我到御前,我送上去的茶,陛下一口都沒喝過,」她看向我,「你們有年少情緣,又隔著陰差陽錯的誤會,這樣的愛,我是爭不過。可是薄荷,如果先遇見陛下的人是我,我未必比你差。」
我隻說:「櫻桃,海闊天空,也會有愛你的人在等你。」
她颯然一笑:「我早就不想叫櫻桃了,仿佛是你的替身,真沒意思。薄荷,你聽好了,我叫馥馥,這就是我的真名。」
我想到韓承與我初見,頂著的也是別人的名字。
他們都以為他人的名字能帶來好運,而實際卻並非如此。
馥馥走遠了,我有些傷感。
一回頭,韓承站在我身後,他伸出手來,擦我眼角淚珠。
我環住他的腰,臉頰埋在他衣襟:「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韓承,早知道我們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後愛上你。」
我漸漸恢復,太醫說我日後恐怕不能生育,韓承表情陰晴不定。
我說:「陛下,您說要娶我做皇後的事情,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韓承微微一笑:「薄荷,君無戲言。」
除了不能生育,我其實恢復得很好。
日日進補,皮膚養得雪白,該長肉的地方更飽滿,不該長肉的地方依舊纖細。
溫泉水滑,鴛鴦交頸。
韓承埋頭在我身上,說:「薄荷,你養病的時候,朕發作了好幾次偏頭痛,痛的發狂。」
我說:「可見陛下不能沒有薄荷。」
他贊同:「你說得對。那我們下個月就成親好不好?我們成親,你再為朕生個孩子。」
先前我喪子,封後大典被迫推遲。
我說:「可是我好像不能生育了。」
他就笑:「那過繼其他妃子的孩子給你,你要不要?」
我說:「養孩子好像很麻煩。」
他說:「那你就掛個名,做嫡母。」
我說:「其實我真的不適合養……」
他打斷我:「薄荷,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朕?」
我斬釘截鐵地屈服:「我十分願意。」
皇帝荒唐,堅持要娶不能生育的婢女做皇後。
言官一個接一個地撞柱子,韓承好整以暇地喊太醫。
一套流程反復上演幾天後,太醫索性在金鑾殿外候場,要是接不到頭破血流的言官,他們還鬧情緒。
韓承笑眯眯地問:「朕的封後大典定在下個月,誰還有意見?」
沒人敢吱聲,鐵骨錚錚的言官們都養病去了。
韓承就很高興地撫掌:「既然大家都覺得好,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我大婚這天,天上下起了雪。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百官道賀,說是吉兆。
我坐在鳳駕中,懷裡抱著韓承送我的黑貓。
這是我唯一的嫁妝。
鳳駕緩緩停下,禮官扶我入宮。
中宮之主,今天叫做薄荷。
薄荷這十七年,愛錯了人,傷錯了人,遍體鱗傷了,終於遇見了對的人。
蓋頭被掀開,韓承站在我面前,喜服紅豔,眉目深邃,英俊得不像話。
帝後大婚之夜,已歷經千百種滋味。
卻沒有哪一種,比失而復得更驚喜。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