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切。」高陽哪壺不開提哪壺，「對對對，不是你打的，是狗打的。」

「是。」宋聿又戳了戳我的手心。

 

「隻聽說過人工智能，沒聽說過瘋狗智能的。」

 

高陽嘴在班裡的時候就欠，那時他大約也知道我喜歡宋聿，明裡暗裡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早就忍不住想打他。

 

現在更是一口一個瘋狗的，我實在忍不住，對著手機叫了幾聲。

 

「汪汪汪。」

 

電話那頭突然也傳來幾聲狗叫。

 

「黑虎，下去！」

 

高陽喝了一聲，忽然又道，「小瘋狗現在還沒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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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出來一起玩啊，正好黑虎這幾天想出去。」

 

黑虎聽到同類的叫聲似乎很興奮，一個勁在那頭鬧騰。

 

不是，我是要泡宋聿的，誰要跟狗玩啊？

 

我翻過身，對著宋聿就要猛搖頭，誰知他卻幹脆利落，一口應下。

 

「好。」

 

小狗我啊，身不由己咯。

 

8

 

為了遛我，宋聿特意買了根牽引繩。

 

說實話，就我這體格，別人不仔細看，都看不見我在哪裡。

 

夏天的氣溫是高的，地，也是燙腳的。

 

我在陰影和陽光下來回轉悠了三四次，宋聿意識到路可能有點燙，託著我的肉墊把我放在了籃子裡。

 

之前在夢裡，我無數次夢到過我坐在宋聿自行車的後座。

 

睡得再酣一些，我的手都能環上他的腰，少年的衣衫被風吹得鼓起，我的白裙子也飄啊飄，林蔭路上，跟著風一同揚起的，還有少女的心事。

 

那時的我S也想不到，第一次坐宋聿的自行車，會是在前面的車籃子裡。

 

高陽選的地方是個允許寵物進入的公園，車還沒停下，我就看到了各種貓友狗友。

 

「這這！汪汪汪！」

 

離著十幾米，高陽的聲音就夾雜著狗叫隔空傳了過來。

 

黑虎是隻德牧，看起來也才幾個月，但體格比我大上許多。

 

宋聿一把我放下，它就迫不及待地飛奔過來，然後——開始舔我。

 

「宋聿，把我撈上去，啊……我真的要咬你了！」

 

我哪能是黑虎的對手，三兩下就被它撲倒在地。

 

「你看，我都說了，狗是需要朋友的。」

 

高陽一邊邀功一邊誇道，「他倆玩得多開心啊。」

 

宋聿坐在草地上，難得地彎了彎嘴角。

 

「應該早點帶它出來的。」

 

我：「#$%&85$*%」

 

不是，你們哪隻眼睛看出來我開心的啊？？

 

我試圖對黑虎惡言相向，以我成熟人類的心智向未成年小狗發出警告。

 

但我發現，黑虎好像並聽不懂我說話。

 

它疑惑地盯著我，然後漸漸沒了耐心，一爪子摁住我的頭，把我背上的毛舔了個順溜才算完。

 

宋聿把我拎回手裡時，我已經反抗得無力再動。

 

「對了，它叫什麼名字啊？」

 

這幾天，宋聿其實沒給我取名字，他甚至很少叫我。

 

因為能聽懂他的話，我們之間完全沒進行名字反應訓練，所以高陽提起來，宋聿明顯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說出了一個名字，像早就思考好的。

 

「天晴。」

 

「天晴？」高陽疑了一聲，忽然一副我懂的神情。

 

「咳，明著天晴，暗著某某，宋同學，你這是借名思人。」

 

宋聿沒有回答，兩人像打啞謎似的。

 

我的心卻沉了下去。

 

晴，之前班級裡和宋聿經常打交道的學習委員，名字裡也有這個字。

 

9

 

我的心情一下落到了極點。

 

以往他不準我上床上沙發，後來準了，我天天睡他枕頭旁邊，而現在我隻想自己靜靜。

 

回到家後，我一直避開宋聿，他去廚房我去廁所，他去睡覺，我就待在客廳。

 

宋聿看我不怎麼吃東西，開始用冰淇淋誘惑我。

 

但這次他不管怎麼喂，我都閉緊嘴巴，不吃一口嗟來之食。

 

宋聿開始去網上搜索，然後給我放男模不吃飯被富婆扇耳光的視頻。

 

我忍無可忍，咬了他一口。

 

宋聿拎著我照來照去，帶我去找鄭醫生，鄭醫生表示一切正常，我什麼病都沒有。

 

直到宋聿把我的狗窩拿進臥室，我又咬著拖回客廳的時候，他似乎發現了。

 

我在生氣。

 

「天晴，你怎麼了？」

 

宋聿強行把我摁在沙發上，開始用新名字叫我，和我說話。

 

不提這一茬還好，這一提，我頓時更生氣了。

 

「天晴，真好聽的名字，別讓我聽見更好聽。」

 

我陰陽怪氣地汪汪叫，宋聿顯然聽不懂，幾個回合下來，他突然想到什麼。

 

然後他打開手機，下載了一個狗語翻譯器。

 

「你為什麼不開心？」

 

宋聿對著手機一字一句，非常認真，而我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

 

不過看在他如此誠心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透露那麼一點。

 

我汪汪叫了幾聲，「為什麼是天晴？啊？我問你，你拿我思念誰呢？」

 

「喲喲，不會是學習委員吧，原來你的微信名，也有一段故事。」

 

宋聿的微信叫雨過，之前一直沒覺得有什麼，此刻和天晴組合在一起，倒真有幾分相思之意。

 

「我不要喜歡你了！」

 

仗著小狗的身體，我氣衝衝吼了一頓，一看狗語翻譯器裡輸出的內容，我頓時眼前一黑。

 

「&* #！……」

 

前兩段全譯成了不能播出的髒話，隻有最後一句，還算保留了原來一半意思。

 

像是已經洞穿我內心的情愫般，上面隻有四個字。

 

「我喜歡你。」

 

10

 

之前沒有想過，第一次表白，是通過那個牛頭不對馬嘴的翻譯器。

 

宋聿看到上面的字，有些冷淡的眉眼溫和下來，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門。

 

「我也喜歡小狗。」

 

他對著翻譯器說。

 

明明宋聿說的是喜歡小狗，我卻拋不開自己，直接被這面對面不同頻道的對話驚得頭昏腦漲。

 

不是……宋聿他說喜歡我？

 

盡管我是小狗，也還是不知所措。

 

我奔下沙發，拱到碗前開始暴食。

 

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胃口一開，頓時有點停不下來。

 

隻吃到一半，宋聿就抓住了我，把我提回了沙發上。

 

「一次不能吃太多，肚子會破的。」

 

他用對小朋友的語氣跟我說話，好像這樣我就能聽懂似的。

 

宋聿打開手機，一手摟著我，開始給我放貓和老鼠。

 

鬧脾氣之前，我確實挺喜歡看這個，已經幾天沒看了，都快忘記前面是哪一集。

 

大約是怕我生氣，這次他沒有在一邊看書。

 

而是充當人形手機支架，陪我一起看，當我頭湊太近的時候，適時把我扳回來。

 

宋聿也這麼要求自己，他在學校脊背就很直，在家裡，我也很少見到他坐沒坐相。

 

看到一半，一個微信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上面顯示的頭像和備注，讓我立刻警覺起來。

 

楚晴。

 

是學習委員的名字，或許……也是宋聿給我取天晴的原因。

 

明明聊天框都沒有楚晴，為什麼現在突然打電話過來？

 

難道他們真的……

 

動作快過思考，我伸出爪子，摁了接聽。

 

11

 

其實之前班裡，也傳過楚晴和宋聿的曖昧故事。

 

楚晴學習成績好，人長得漂亮，性格文靜溫柔。

 

因為是學習委員，她和宋聿打交道的機會比我多得多，二人經常被老師一起叫去辦公室，考試名次也總挨在一起。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擅長從細枝末節中捕捉到若有似無的情愫，在其中陷落，不可自拔。

 

楚晴和宋聿也在一口傳一口的故事裡，成了一對大部分人都認為般配的主角。

 

二人 CP 傳得最火熱的時候，我是宋聿的同桌。

 

作為離八卦最近的人，我總忍不住觀察，得出結論後和蘇曉討論。

 

「這對看起來也沒那麼真。」

 

蘇曉拍拍我的肩膀，「天涯何處無芳草呢，萬一是真的，你可別哭。」

 

「要是假的，你可得準備準備了，畢業後直接S到宋聿家，把他摁在牆上親。」

 

現在我的確在宋聿家，隻不過我是小狗。

 

就算我是小狗，我也不敢親宋聿。

 

「那就明天見吧？地址我發給你了。」

 

楚晴溫柔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她這次約宋聿見面，是為了還之前借的一本書。

 

我之前和宋聿聊的最多的，是解題思路。

 

通常我想宋聿了，就會用這樣拙劣的辦法，選出幾道根本不是我水平能做出的題，然後發給宋聿。

 

因為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宋聿對什麼感興趣，可那個時候，楚晴已經向他借書了。

 

推理小說，我都沒有看過。

 

但他們已經看過同一本書，或許還交流過劇情，約定一起追下一部。

 

「好。」

 

宋聿答應的時候，我的心沉到谷底，對著話筒嗚咽了兩聲。

 

我總覺得，楚晴這次見面，要談的肯定不僅僅是書。

 

12

 

宋聿帶著我去見了楚晴。

 

楚晴選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整體環境很安靜，座位私密性也很好。

 

這種地方，真的很適合二人約會。

 

【約會】這個詞一冒出來，我的心裡忽然就酸巴巴的。

 

楚晴今天穿的白裙子，整個人溫婉幹淨，她看見我，詢問過宋聿之後就想伸手摸我的腦袋。

 

「你的小狗真可愛。」

 

楚晴揉著我的腦袋，細細長長的手指還有淡香味，我心裡忽然更酸了。

 

漂亮溫柔成績好很禮貌，要我是宋聿，我也喜歡楚晴啊。

 

此時此刻坐在這裡，我甚至覺得我們像一家三口。

 

「對了，這個書借了快兩個月了，當時忙著復習忘在腦後，現在才記起來還，不好意思。」

 

楚晴把書從包裡拿出來，連書頁也染上了淡淡的香。

 

「沒關系。」

 

宋聿的回答一如既往簡短，他大約怕我在陌生環境應激，手指一直撓著我的下巴。

 

「之前沒聽說你養小狗，是才買不久嗎？」

 

「在街道邊撿到的。」

 

楚晴來了興趣，「養得挺好的，它叫什麼名字？」

 

「天晴。」宋聿脫口而出。

 

「天晴……」楚晴喃喃了一聲，眼裡仿佛霎那有了光。

 

我抬起頭，看著楚晴欲言又止和一點點粉紅的耳垂，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

 

二人之間沉默了片刻，楚晴終於鼓起勇氣，攥著拳頭開了口。

 

「那個，宋聿。」

 

「其實，這次我找你出來，不止是為了書的事。」

 

宋聿扒拉著我狗爪的手停了片刻，抬起頭看向楚晴。

 

「嗯，還有什麼事？」

 

「我……可能有些唐突，但是……」

 

楚晴難得結巴起來，「我……我喜歡你。」

 

我下巴上的手指忽然不動了。

 

完蛋咯，小狗我啊，到嘴的肉飛咯。

 

13

 

在宋聿回答前，我已經做好離家出走的準備了。

 

但宋聿拒絕了楚晴。

 

他好像對楚晴的表白非常意外，身體僵了好了一陣，才低頭捏了捏我的肉墊，輕聲又明確地給出了回答。

 

「不好意思。」

 

簡短的四個字，卻瞬間讓我心中石頭落了地，眼中蘊了半晌的淚猝不及防流了出來。

 

不是……宋聿，不是喜歡楚晴嗎？

 

我抬起頭，看見楚晴方才漲紅的臉，變得有些過分蒼白。

 

她好像想說些什麼，嘴唇張合了好一會兒，最終也隻捏緊了手指，說沒關系。

 

宋聿帶我回了家，我還是坐在他的自行車前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