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感受到他某種隱秘的渴望,我默默忍耐著,直至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抹威嚴的紫色,我才猛然躲過他即將吻上來的唇。
懷明驟然被掃了興致,有些不悅,可看到身後來了大內的內官,連忙又正襟危色。
內官倒也沒講排場,直接掏出聖諭宣旨。
懷明雖然跪在地上,眼睛卻悄悄望向我,帶著隱秘的喜悅。
“醫女元瑾,秀外慧中,敏惠恭和,朕心甚悅。”
“收為養女,封湖陽公主,三日後和親北戎,欽此。”
一瞬間,懷明嘴角淡淡的笑意僵在臉上。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直勾勾盯著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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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內官宣我進宮備嫁,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攥住我的胳膊,眼神赤紅,渾身都透著寒氣。
“為什麼,孤跟父皇請的旨明明是!”
“明明是讓我做太子侍妾,對吧。”
我懶洋洋掃了懷明一眼,看到他臉色一僵,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你怎麼知道?”
他眯縫起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我淡然一笑,話語中透著無盡的苦澀。
“懷明,或許你不知道,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你算計,淡漠,做的選擇永遠有益於自身。”
“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真的讓我這種對你毫無幫助的孤女,坐上太子妃之位呢?”
“瑾兒!不是這樣......”
“現在我的確沒辦法給你更高的位份,我的地位還不夠穩固,但隻要有一天我坐穩皇帝寶座,我的皇後之位,一定隻屬於你一個人!”
“瑾兒,我的確諸多算計,可我對你的心,的的確確是真的!”
“懷明。”
我側過身子,掃了他一眼。
“我不是徐婉,你的甜言蜜語或許對她有用,但是對我,毫無價值。”
“我已經利用你復完仇了,從前種種,我也不想再計較誰是誰非。”
“咱們以後,一別兩寬,好聚好散吧。”
說完,我頭也不回,跟著內官徑直離開。
所以絲毫沒有看見懷明怔在原地,露出從未有過的,悲涼又悽愴的神色。
陽光落在他身上,竟然冷得像霜。
入太子府之前,我便早已秘密入了宮。
懷明並不知曉,撿到貴人,是我家一脈單傳的運氣。
當初皇帝還未登基時,被他的兄弟追S,機緣巧合之下,我爹救了他。
一個是天潢貴胄,一個是貧賤小民,聊到天南地北,竟也十分投契。
後來皇帝有機會回宮奪位,臨走之前給了我爹一個令牌,說若他有為難之處,日後可隨時來找他。
我爹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恭恭敬敬收下令牌,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若是皇帝有心報答我爹,天下都是他的,何必要等我爹拿著令牌去求他呢?
這令牌,大抵隻能使用一次罷了。
我爹藏了一輩子,臨S時才掏出來,塞到我手裡。
他說,我們家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叫我拿著令牌去宮裡找皇上,求他庇護。
我默默收好令牌,掩埋好他們的屍骨,沒有去京城,反而和懷明一起逃往別處。
我想,一個連自己親兒子都能狠心放逐的皇帝,真的會信守諾言嗎?
可後來,懷明的狠,也叫我知道了一件事。
或許感情不會叫他們這種人信守諾言,但利益,一定會。
於是我千辛萬苦來到京城,花光了所有的銀子,把令牌塞給能直達天聽的貴人。
不出所料,皇帝還是“大發慈悲”,願意見我一面。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靠著精心織就的悲慘故事,我成功打動了皇帝的心,順勢提出知曉皇帝正在為自己親女兒即將和親北戎那個不毛之地而頭疼,主動提出願意替君分憂。
皇帝自然樂見其成,還大發慈悲問了我,有沒有什麼心願。
我想了想,嘴唇微抿。
“陛下,和親之前,民女希望,能去太子府,再見他一面。”
無論如何,我想親口告知懷明這個消息,順便謀算掉徐婉的性命。
然後親手斬斷,和懷明的一切孽緣。
雖說是臨時封的和親公主,可皇帝待我的確不薄。
伺候我的丫鬟小心恭敬,處處體貼,時不時還會漏點消息給我。
據說那日我離開後,懷明瘋了般闖進皇帝的寢宮。
他說了些什麼無人知曉,隻知道那日老皇帝發了大氣,讓內官杖責太子三十,幾乎把懷明打得昏S過去。
可他醒來後,依舊不顧身子,日日跪在皇帝寢宮外,S心不改。
宮女暗暗跟我嚼舌根,說大約是太子看上了哪家的女子,陛下不同意,太子才這樣倔強的。
還有人說,太子明明已經在與李丞相議親,卻不知怎的忽然單方面斬斷了婚事,讓李丞相發了好一通火。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有時,宮女也會跟我八卦北戎太子摩越。
據說他身高九尺,力大無窮,之前娶過兩任王妃,雖說對外都說王妃是暴斃而亡,可大家都猜想,她們定是被這摩越折磨致S的。
還有人說他喜食人肉,茹毛飲血,一年隻洗一次澡,擔心我嫁過去後會被他燻S。
我:......
備嫁的日子匆忙又充實,打點好行裝後,臨行前夜,我坐在御花園的樹下,看著天上皎皎明月。
任由故意放輕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瑾兒。”
懷明顫抖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我沒回頭,依舊直勾勾望著月亮。
他幹脆快步走到我身前,我這才發覺,不過三日不見,他竟憔悴了十餘歲。
望著他眼眶中的血絲,一瞬間,我的心口一痛。
到底還是在意的。
“不要去和親,好不好?”
他幾乎是哀求般望著我,眼眸裡盡是痛苦與懊悔。
“聖旨已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直直望著他,心緒復雜。
想說些什麼,可喉嚨卻像被堵住似的,再難開口。
“瑾兒,還有機會的。”
懷明像是下定了某種艱難的決心,幹啞著嗓子,痴痴望著我。
“我不當太子了,我也不想當皇帝了。”
“瑾兒,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每天都在算計,好累。”
“我最想回到的,就是當初跟你在醫館的那段日子。”
“我知道你不信,可我的確想過,等萬事順遂了,就把你接回來,予你後位,予你一世榮華。”
“你要我等多久?”
我再也忍不了他的虛偽,冷冷打斷。
“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
“懷明,我不是話本裡為了丈夫苦守寒窯十八年的女人,這樣做,太蠢。”
“你可知,我為何想要和親北戎?”
懷明愣住了,下意識搖搖頭。
我望了眼天上的明月,一陣苦笑。
“小時候,爹爹和娘親說,塞北風光豔麗,一直隻是聽說,總想找機會去看看。”
“可他們操勞了一輩子,最後因冤被S,這個心願自然也無法實現。”
“而我......”
“當初新婚之夜,我也跟你提過的。”
懷明仿佛忽然想起什麼,眼神中的痛楚愈發明顯。
他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是的,你跟我說過,你說你讀過塞北的詩,不想一輩子被困在一個地方。”
“你想去親眼瞧瞧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那是我還說,終有一日,我會陪你去。”
“可是瑾兒,倘若你隻是想去,即便是現在,我們也可以啊!”
“隻要你不去和親......”
“曾經,我是想跟你去。”
我冷冷打斷他的話,望著他的眼神無比淡漠。
“可如今,我隻想自己孤身前往。”
“懷明,我說過,元瑾並不低微,元瑾的心意,也不可辜負。”
“是你自己沒有做到對我的承諾,所以怨不得任何人。”
“懷明,從此天南水北。”
“我們。”
“不復相見。”
第二日,我還是順利踏上了和親之路。
懷明離去後並不S心,還想著一路跟我到北戎,結果被老皇帝軟禁數月才放出。
等他還想收拾行裝,卻得到和親公主有了身孕,北戎舉國歡慶的消息。
據說那一日,他消沉了很久很久。
不過,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到了北戎,新婚之夜,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茹毛飲血的丈夫。
不過,他並不是胡子長到拖地,也沒有一年隻洗一次澡。
蓋頭掀開的一刻,我望進的,是一雙碧綠如寶石的眼眸。
摩越看起來比我還小,卻不似中原男子文弱,身材精壯卻不誇張,跟話本子裡常出現的西域騎奴一樣俊美。
看到我的第一眼,他笑容肆意,透著讓人心情暢快的爽朗。
雖說年紀尚輕,可摩越卻並不似同齡少年稚氣,反而多了幾分穩重成熟。
待我......也是很好的。
中原男子崇尚三妻四妾,可北戎卻風俗迥異,即使是北戎王也很少納妃子,反而對發妻鍾情多年。
我問摩越,摩越卻笑著讓我摸他養的野狼。
他說:“北戎人和狼一樣,兇猛,單純,一生隻想要一個伴侶。”
說著,又望向我,紅了臉。
“其實,一開始,我也是不願意和親的。”
“可是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隻想要你一個。”
我被他的話說的心頭一暖,可想起之前去世的兩位王妃,又不免有些疑惑。
提起她們,摩越倒是無所謂。
“她們是部落公主,跟我隻是被迫聯姻而已,其實她們自己有喜歡的人。”
“所以成親後,我就幫她們假S,她們自己去跟情郎私奔啦,倒是我,落了個克妻的名聲,連老婆都不好討咧!”
我被他逗得開心,倒在他的懷裡,天為聘,地為媒,又是一場春光。
許多年後,摩越繼承了北戎王的位置,我也順理成章成了他唯一的王妃。
又過了很多年,摩越身患重疾,在他臨終前,我始終陪伴在他身側,不曾離開。
後來,摩越過世的消息傳到京城,不過一月,我又收到了懷明的書信。
他早已登基為帝,可這麼多年,寄來北戎的信卻是每月一封,從不斷絕。
他說:“瑾兒,我已經平定邊陲,整肅朝野,不需要再利用任何人了。”
他問:“瑾兒,你願意回來麼,倘若你願意,我們依舊可以在民間開一家醫館,自在生活。”
“你說過,你想同我相伴終老的。”
我看完了信,什麼也沒說,隻是隨意把它用蠟燭點燃,任火舌吞噬。
燭光搖曳,恍惚間,我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洞房花燭之夜。
那時懷明志氣昂揚地對我說,若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將迎我做太子正妃。
可他忘了,他說完這話後,我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想做什麼太子妃,懷明。”
“我隻想同你平安終老,兩情繾綣,赤誠相待。”
他忘了這句話,多年後,又記了起來。
可我一直記著,許多年後,卻忘了。
到底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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