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原來,不是我的劫數,而是,他的。
6
教不嚴,師之惰,我將他放了下來,幽禁在誅仙臺中。
誅仙臺上,每日降下一道天雷提醒他所犯之事。
而我,自去領了八十道雷刑。
我以為,關上百年,我替他贖了罪便可出來。
可是,當夜,意外就發生了。
在我 抵達之際,誅仙臺上,驚雷滾滾,無數天雷裹挾著毀天滅地之勢,轟然降臨,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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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熟悉不過,這是飛升上神的雷劫!
剛受了八十道鞭刑的墨白,如何還能再受得住?
可雷劫之內自成法陣,就連我也近不得半分。
而法陣之外,自成結界,結界周圍隱隱散發黑氣,與其說是黑氣,不如說是魔氣。
天際上空,藍紫色的閃電交織成一張錯綜復雜的密網,劃破長空。數道天雷驟然轟鳴,猶如天崩地裂。
我細數了下,足足落下有兩百八十道天雷。
而我,當初也不過八十一道驚雷便是這天界中戰神了。
我這徒兒,算是出息了。
不過,也是威脅——天界的威脅。
側目望去,眾仙驚世駭目,天帝凝眸深望,眼底是難以捉摸的深意。
驚雷過後,結界逐漸消弭,隻見墨白痛苦地趴在地上,渾身卻散發著強大的魔氣。
「此乃魔族餘孽,不可留!」託搭天王就要一槍而上。
我攔住。
「戰神可是不舍?」
是,我不忍、不舍。
畢竟三百多年的朝夕相處,一顰一笑,盡在心中……
佛說,緣來是聚,緣去是散,萬般皆因果。
我不是無情,而是不能、不可,亦不敢!
「本、尊、親、自、來。」我一字一句道。
可是,天知道,我有多艱難才吐出這幾個字。
我顫抖著走向誅仙臺時,是帶著一絲S意的。
而此刻,是他氣息最弱的時候,隻要一擊,便可斃命。
7
倏地,一道金光乍起。
墨白身後赫然伸出一對璀璨奪目的金色羽翼,振翅欲飛,絢麗非凡。
「是鳳凰?」有人喊道。
「師父,是想S了他嗎?」
在金色羽翼光芒的照耀下,我逐漸看清,是我的小徒兒墨行。
他撲打著雙翅,將墨白整個人護在雙翼之下,神色憂鬱。
原來,我的小徒兒竟然是天生的火鳳凰。
我救他時,以為他不過就是尋常鳥妖,不指望他能如墨白般在修行上有多出息,隻想他能給墨白多一些陪伴。
如今,他倒是……
也出息了。
我道:「讓開,你的賬,為師後頭再跟你算。」
墨行嗤笑,他流光溢彩的雙翼也跟著顫抖。
「師父果然沒有心。師兄愛你,何錯之有?是師父錯了。師父不護他……」他盯著我,一字一句道,「徒、兒、來、護!」
說完,巨大的雙翅裹挾著排山倒海之氣襲來,修為低階的下仙均被這靈氣逼得睜不開眼。
忽地一閃,隻一瞬,二人便消失不見。
仙帝捶胸頓足,懊惱天界又多了個勁敵。
隻是,看我的眼神多了一絲深意。
是的,我放水了。
我的徒兒,隻能我來欺!
我重重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徒兒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但是,作為戰神,我又要為這三界負責。
我至人間收百鬼,降惡靈。
後來聽說,妖族出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三百年修的上仙,接近半神。
妖族蠢蠢欲動,仙、妖兩界好不容易維持了百年的和平關系,逐漸微妙。
而魔族,聽說遺失了幾百年魔王之子找到了。
魔王之子帶著魔族搶了仙界好幾個洞府。
罷了罷了。老了老了。三界瑣事隨他去了。
反正那幾個洞府也是我耍著無賴從魔族手中搶來的。
隻要別太過分就行了。
8
人間百年,闲來無聊。
我尋思著哪天仙、妖、魔三界再打起來,我這把老骨頭估摸是扛不住了。
我決定再收一個徒弟。
前面兩個都養歪了,我總結了一下——我不該收男徒。
於是我去人間尋了一個女子回來,身家清白,宗門望女。
我給她取名「墨心」,不望她言行有多出眾,隻盼她沉默己心,守住初心。
莫要像她師兄們那般……
唉!說好不說他們,怎麼又提起來了?
對墨心的教導,我不敢假手於人,親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我教她什麼情啊愛啊都不重要。
人生如白駒過隙,而身為仙人,自當以守護一方為己任。
男人嘛,隻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
三百年一晃而過,昔日的姑娘正直又活潑。
活潑得……讓為師……頭疼!
今日,太白金星又來鬧——他的眉毛不見了。
昨兒,月老來求我——將他姻緣線接上。
再前日,織芸仙子闖我仙府——還她頭發,還她織雲錦。
我頭疼!
我揉了揉額頭:「愛徒大劫將至,便入人間歷練吧。若打輸了,切記……不要報為師名號,逃命要緊!」
我以為,以她的性子,遭幾次虧便能收斂些。
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啊。
這逆徒又生生給我整出事端。
彼時,我正悠哉靠在貴妃榻上啃葡萄籽。
許久不見的黑白無常猛然出現在我面前,說我天界欺他。
說我戰神欺他,培養的徒弟一個一個逮著他們冥界虐。
我還在好奇為何來的不是冥王,待跟著他行至冥王殿,差點沒閃瞎我的老眼。
9
遠遠就聽到殿中傳來悽厲的叫聲。
「心兒,你能原諒我了嗎?」
我的心重重捶了一拳,這還是我認識的冥王嗎?
他威嚴不再,溫柔繾綣,摸著剛才被踢疼的兩腚,抓住剛才抽打在他身上的鞭子,正深情款款地看著我的愛徒。
我的老眼快要瞎了。
「徒兒,過來……」我喚道,「你又調皮了。」
「師父,他始亂終棄,背信棄義,他說認識我之後再不碰其他妃子,可是……可是昨天還跟他的白月光翻雲覆雨。師父,他該S!」說著,又是重重一鞭落下。
我的皮一緊。
冥王跟不知道疼似的:「是!是我對不起心兒,你S後我也殉情了,我跟著你到了地府,才知道我就是冥王。心兒,求你回頭看……」
還未說完,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地府晃了一下。
糟糕!結界出事了。
我飛速趕到仙冥甬道處,隻見魔氣四溢。結界已被破壞,幽冥墟也被打開。
自從上次墨白強行突破封印後,我又重新加固了結界,沒有冥王的守令牌與我的精血,這結界三界之內,無人可破。
冥王似乎反應過來:「心兒,我給你的手令呢?」
墨心有些心虛。
我想起,為了護我這愛徒,我曾在她身上留下我的一滴精血。如今,再看她,胸前的吊墜已然不見。
我閉眼:「逆徒,怎麼回事?」
她哆哆嗦嗦:「師父……二師兄……求我……」
什麼?那孽徒!
我捏拳:「他是不是進去了?」
「應該是……還有……」
「冥王,守好結界處,若有惡靈出,斬!」
沒等她說完,我已經在幽冥墟內,千裡傳音至結界外。
墟內,是一片荒澤,冒泡的水面、肆意散發的魔氣,昭示著這片汪澤的危險。
而前方,是一團黑氣凝聚的水霧。
10
「年輕人,想要這蘭溪草嗎?獻祭你的靈魂給我,這蘭溪草就是你的了。」悠揚渾濁的聲音響起。
「孽畜!」我一鞭揮去,那團黑霧散開。
我方見到黑氣後,是墨行渾濁的雙眼,隨著霧氣散開,逐漸清澈。
待他看清我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師父?」
「莫叫我師父。」我問他,「為何要蘭溪草?」
他從袖袋中變出一個孩童,竟隻有嬰兒般大小,我一看,這個孩童顯然是個S嬰,一動不動。
我驚道:「這是……你與雪姬的……孩子?」
他點點頭。
我便猜了個大半,他本體火鳳凰屬火,與雪姬相生相克。出生的嬰兒自帶魂體不全。
而蘭溪草有修復魂體的功能,又隻生長在幽冥處,恰就在這結界內。
而這結界是我所創立的,三界中,再沒比我更熟悉蘭溪草位置的了。
我未語,揮一揮衣袖,便消失在他面前。
片刻,手中就多出一棵泛著藍色幽光的靈草。
我沒好氣地扔給他:「這是給孩子的見面禮。拿著,速速滾回妖界去。」
言罷,不待他開口,我一把就將他拋出結界。
唉!累贅走了。
是時候好好修復結界了。
我盤腿而坐,光華自指尖流出,結界裂縫逐漸修復。
隻是,不到片刻,我便猛地嘔出一口黑血。
周遭氣流湧動,遠處黑霧變幻出實體,千年前被我封印的魔尊帶著肆意的狂笑:「多年不見,你功力退了。」
他說得沒錯,許是大劫將至,近年來我仙力漸有流失之象。
「呵!」我神色一凜,「縱是退了,封印你也不在話下。」
「是嗎?」魔尊被千年玄鐵束縛著,卻能以指化劍,向我襲來。
我心中頓生不妙,先前搶奪蘭溪草就耗費了一部分靈氣,此番竟連中幾招,傷口處隱隱泛著黑氣。
而這一刻,他那帶著滔天怒意以及被困多年的不甘與怨恨的一劍,我想,我是躲不過了。
我想,我的萬年大劫便是在此處了。
11
罷了,大不了同歸於盡。
「我以我血祭萬千。」
隨著鮮血溢出,我以為我要以我靈魂獻祭,永世幽禁在此處時,一位少年擋在了我面前。
他周遭魔氣翻湧,口中鮮血溢出,脊背卻挺得直直的,正以他的魔軀為我擋劍。
「逆子!」魔尊的劍氣收了一半,「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
墨白慘笑:「我本為魔氣孕育而生,你養我不過是為了叫我替你收集魔氣,你我何來父子之說?」言罷,周遭劍氣光芒更甚。
魔尊隨手一揮,墨白便飛落到遠處。
「哼!要不是留你還有些用處,你今日必S無疑。」魔尊手中黑氣再次聚起。
墨白又飛身擋在我面前。
魔尊顯然沒了耐心:「你讓開,這個女人,今日非S不可。」
墨白雙眸血紅:「你已經S了我母親,如今又要S了我愛人嗎?」
愛人?我以為我與墨白早已師徒緣盡,不想,他心中,我竟是愛人。
魔尊近乎痴狂:「愛人?你問問,她愛你嗎?」
墨白垂眸片刻:「我愛她,就夠了。」
我皺眉,我這該S的大徒兒啊,現在是時候搞純愛這東西嗎?
「哈哈哈哈。」魔尊的笑聲更加肆意狂妄,「你以為的情,在他們高高在上的神仙看來不過是個笑話!真是好笑!哈……」
魔尊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還沒反應過來,墨白的血劍已自他胸前穿膛而過。
我震驚,原來此前不過是他收著打,他如今的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境界,我竟然看不透。
不待我細想,墨白一把將我拉出結界。
墟外的情況卻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一片烏黑,鬼哭狼嚎。
「師父,求你救救他。」墨心捧著冥王屍體跪在我面前,「他為了救我,擋在惡靈前……」她說得泣不成聲。
我看著墨心額間的閻羅印,定是冥王臨S前留在她身上的一道護身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