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握著他給的玉佩,我狼狽的出了皇宮。
回到府,相公端坐在房中等我。
「舒禾,我有事同你相商。」
皇宮一遭令我無比疲憊,隻能眼神示意他開口。
「昭昭不願意做妾,所以,我想抬她做平妻。」
他一臉忐忑地望著我,徵求我的意見。
我突然就覺得無趣極了。
真的有哪一件事情,是我做主的嗎?
出生,嫁人,被逼著借種,如今又來問我抬平妻的事情。
Advertisement
樁樁件件,決定著我的命運,卻不由我來決定它們的走向。
從內心深處湧出的無力幾乎將我淹沒。
「相公,我說過,休了我,對大家都好。」
懷孕的事情隨時會被皇帝發現,我不敢賭。
我不想害他,這件事,我們都是受害者。
「舒禾,昭昭真的很好,你和她一定能好好相處的。現如今,我不計較你懷了野種,為何你要計較一個平妻之位?」
5
他竟然用我懷孕的事情要挾我?
傷疤被揭開,無邊的荒謬在心底滋生,我對他本就不多的情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我為什麼會懷孕,你不是一清二楚嗎?成婚三年,我侍奉婆母,執掌中饋哪一樣不是盡心盡力?你的S訊傳來,是我撐起了這個家。陳溪章,我隻問你一件事情,如果我沒有懷孕,完顏昭會不會被你抬為平妻?」
他不說話了。
因為答案是會。
還因為我懷孕了,不是他的孩子,讓他在我面前提這件事有了底氣。
可我是被逼的,他明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指責我,難道我不會難受嗎?
無邊的沉默下,我們的未來在這一刻窮途末路。
他仍舊不同意寫下休書,固執得有些難以理解。
「陳溪章,你到底為什麼不同意?」
「舒禾,將胎兒墮了吧,我不會休妻。」
「是嗎?那我有兩個要求,第一,不許抬平妻;第二,將婆母接去莊子上。」
完顏昭很好,但這不是我與人共侍一夫的理由。
婆母傷我至深,我隻要求將她接到莊子上。
但我知道,這些,他都不會答應。
「舒禾,昭昭已經有了身孕,娘也年事已高,你說的,我都不能答應。」
「那你憑什麼來要求我?陳溪章,早點寫好休書吧,免得說我糾纏你。」
我不想收拾這個爛攤子了,將他轟了出去。
誰知第二日,婆母就找上了門來。
公堂上,婆母扒光了我的外衣,指著我五個月的肚子:「大人,這個女人紅杏出牆還懷了崽,按律該如何處置?」
我猶在睡夢中,就被綁來這裡。
周圍是無數人在指指點點。
她們都知道了我是懷安侯家的夫人,丈夫歸來不過半個月,肚子裡卻揣上了五個月的胎兒。
婆母是滿臉的傷心:「我兒在外拼命,她卻安享我兒掙來的富貴在家裡行苟且之事!」
我沒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原本以為已經到谷底了。
等拿到休書,我就會墮胎,屆時隨意尋一處尼姑庵了卻殘生。
我有我的驕傲,我不會為了穩坐主母位將孩子墮胎,也不會為了享榮華富貴揭穿這個胎兒的身世。
他來得太不體面,會承受許多不該他承受的東西。
這樣的非議,我一人承受就好。
可周圍的目光如有實質將我洞穿,我被批判得沒有一絲顏面,被打入更深的深淵。
婆母得意揚揚地看著我,附在我耳邊低聲說著:「還敢撺掇我兒將我趕出去,我今日就先讓你滾出去!」
竟然是因為這個!
陳溪章將我們的談話告訴了她,她就忙不迭地來報復我了!
可我原本的目的,隻是拿到休書。
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呢?
「喬舒禾,你可有辯駁?」
強壓下心中的悲痛,我振作起來。
即便世上無一人為我辯經,我也不能放棄。
「大人,此事另有隱情。我這孩子,是婆母逼我借種借來的。當時我夫君S訊傳來,婆母不想家裡的爵位落入旁支,便日日逼著我出去,直到我懷上孩子才肯罷休。此事不止我一人知曉,我的小姑子,陳溪雯也知道。是與不是,大人將人叫來一問便知。」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的矛頭紛紛指向婆母。
婆母怨毒地盯著我,眼神就像要吃人。
小姑子被帶了過來,連帶著陳溪章也來了。
他本想以權勢壓人,將我跟婆母都帶回去,可被周圍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婆母也執拗著不肯走,她取下頭上的簪子,對準了喉嚨:「溪雯,溪章,你們說啊!就是她自己紅杏出牆懷了孕,你們為何還要包庇她?」
小姑子剎那間慌了神:「娘,你要幹什麼,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
「你們不說,我就S給你們看!」
6
尖頭已經冒出了血珠,她在以命威脅,要他們站在她那邊。
寒涼充斥著我的手腳,我幾乎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今日,非得魚S網破嗎?
我隻是想活著,我娘為了生我難產而亡,我不能就這樣屈辱地S去。
我看向陳溪雯:「小妹,你是知道全部真相的。」
眾目睽睽下,我穿著單薄的裡衣,跪了下來:「求你,給我一條活路,照實說。」
我甚至,不需要她為了包庇我撒謊,隻需要她照實說。
「你說啊,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你嫂子重要?難道你真要看著我S嗎?」
兩難的題擺在面前,溪雯臉上滿是痛苦:「娘,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簪子越刺越深,鮮紅的血流了滿手。
到底是母子連心,陳溪雯看不得她娘受如此苦楚,立刻衝上前去奪下了簪子。
「我說,我說!」
溪雯眼含歉疚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就低下了頭:「娘、娘她沒有逼迫嫂子,一切都是嫂子自願的。」
心髒像是被掏了個大洞,呼呼漏風。
我嫁到陳家後,溪雯總是說,婆母不喜歡她,因為她是個女娃,自我去後,她日子好過了很多。
跟家中妹妹差不多的年紀,我也將她當做親妹妹疼。
到底比不過血脈親情。
堂上之人看向陳溪章,諂媚地笑著:「侯爺,此事您如何看啊?」
他看向了我,在無聲地跟我較勁。
我昂著頭,在一圈圈的辱罵聲中跪得筆直。
他在等我服軟,開口向他求饒。
我在賭,賭他的良心。
良久,陳溪章又偏過頭去,看了看婆母,仍舊是隻要不向著她,就立刻去S的模樣。
我看到他握緊的拳頭又松開,閉了閉眼,開口說道:
「我娘怎會逼迫她,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一句話,蓋棺定論。
婆母在我對面,得意地笑了。
這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
不管我如何努力,都是會被隨時拋棄的外人。
一場爭執到最後,我才是那個笑話。
越想越好笑,我扯開了嘴角,在眾人的注視中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角的淚就止不住。
「陳家,好一個陳家。」
你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見我如此張狂,婆母又問:「不守婦道的女子,該如何處置啊?」
「按律當沉塘。」
「哈哈哈哈哈,喬舒禾,你早該想到有今天的。」
婆母淬了毒的眼神包圍著我,她走了過來,揪著我的頭發,小聲跟我說:「你S了,就沒人知道這個野種是我逼你懷的了。」
說完,她拿手絹擦了擦手,招呼著周圍的官差上前來壓住我。
陳溪章上前一步:「舒禾,隻要你低頭,願意打掉這個野種,願意和昭昭做姐妹,今日我有法子保你一命。」
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在想著拿捏我。
直到此刻,我才終於看清這個男人骨子裡的自私和冷漠。
野種嗎?
那今日就讓你瞧瞧,你嘴裡的野種,到底能不能救我一命。
我站起來,從懷裡掏出皇帝給我的玉佩高高舉起。
「我肚子裡懷的是皇嗣,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7
眾人石化當場,嘰嘰喳喳的場面突然落針可聞,唯有陳溪章認出了我手裡的玉佩。
龍紋佩,見此如見皇帝親臨。
他幾乎將一口牙咬碎,震驚地看著我:「舒禾?」
「陳溪章,不是等著我低頭嗎?」
他滿臉屈辱地在我面前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場唯一見過皇帝的懷安侯都跪下了,其他人也跟著跪下山呼萬歲。
場面一下子乾坤倒轉,我走到了斷案的首位,面無表情盯著眼前這個跪下的京官:「敢問大人,我可有罪?」
通奸自然有罪,可若通奸的人是皇帝......
他的頭埋得更低了:「陛下如今膝下無子,您懷有皇嗣,此乃天大的喜事。」
已經絕口不提先前的事情。
等皇帝那邊收到消息將我接過去時,眾人已經在地上跪了一個時辰。
我不說平身,他們一個也不敢起。
路過婆母和陳溪章身邊時,我頓了一下,輕聲說道:「今日之辱,我必百倍償還。」
陳溪章膝行著上前拉住我的手:「舒禾,你是我的娘子,你別走,別走好不好。」
他知我今日一走,來日便是再無瓜葛。
可他已經黔驢技窮,隻能跪著求我。
「我不是故意汙蔑你的,隻是你看著溫順,骨子裡卻太過傲氣。我隻是,想搓一搓你的傲氣,想讓你低頭服個軟,我不會真的害你。」
我揮開了他的手,沒再回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將我逼上絕路前,他可有為我想過半分?
養心殿,皇帝仍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小娘子,可有想我?」
我披著明黃色的被子,將事情和盤託出。
在皇帝面前說謊,我還沒有聰明到那個地步。
他聽完,神色不變,隻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如此說來,還是我那道封爵的聖旨害了你。為了補償你,就收回對他的封賞吧。」
「皇帝怎可朝令夕改?」
我一臉驚詫地望著他。
他走過來,捏了捏我的臉:「因為我是皇帝,這世上,隻有我可以朝令夕改。」
第二日,褫奪陳家爵位的聖旨就發了下去,我無從得知陳家的反應。
成日被拘在宮裡養胎,皇帝沒說給我封號,沒說懷孕的事情,也沒說放我出去。
皇後也沒來找我的麻煩,我旁敲側擊地問過,他隻說皇後犯了錯,被關了起來,不用理會。
一時間,我摸不透他到底要幹什麼。
說破天,我們也隻有一個月的露水情緣。
一來二去,我臨盆在即。
接生婆和太醫都是皇帝帶來的人,我隻能聽天由命。
好在沒吃什麼苦,順利地將孩子生了下來。
是個皺巴巴的小子,皇帝看了很高興,但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
「小娘子,你可有什麼心願?」
我的心願?
「我希望踏遍這片山河,不受拘束地過完一生。」
京城的條條框框太過壓抑,我做夢都想跳出這個樊籠,去呼吸新鮮和自由。
「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了?」
我想了一下,老實巴交地說:「有,不過我想親自動手。」
陳家的老不S,可還好好地活著。
他好像有些無語,又問了我一遍:「朕是說,關於這個孩子,或者別的什麼。」
「陛下會N待這個孩子、因他的生母嫌棄他嗎?」
「怎會!」
「那我沒什麼要求了。」
他一下子氣短,被我氣走了,一句話沒說。
其實我知道他什麼意思,可我不敢。
留在皇宮也非我所願,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兒子,想來不會過得太差。
等孩子滿月,我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孩子的滿月禮上,他為孩子賜名承乾,封太子。
百官看著我這個無名無分的生母,都在感嘆我母憑子貴。
生下唯一的兒子,可不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可我不想做鳳凰。
夜沉如水,我一把火將自己的住的宮殿燒了個幹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