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隻可惜這些人絕沒有任何的真情實意,畢竟那個倚靠在梅樹邊讀詩的少年,我曾在宮中見過。
楚群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我。
我也不去管,隻玩我的便是。
梅花爭豔,偏趕上這一場大雪,銀裝素裹裡的風都是甘甜的。
可我還沒來得及呼吸下這自由的空氣,就被人擄走了。
能在楚群重兵喬裝下帶走我,這人的能力可見一斑。
梅林之外有一處小溪,在小溪旁的一處茅舍裡,我終於看清來人。
他穿著一身青色短打,罩著黑衣大氅,懷中抱劍一臉的桃花笑春風。
我驚喜至極:「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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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父的徒弟,我的師兄,姜梓初。
他竟然還活著。
我師兄是個真正的君子,不惜名祿,不愛世俗,像一個獨行俠客。他和我養父雖有師徒之誼,但他完全沒有養父的愚忠保節。
他過得恣意妄為,尤像一隻鷹隼,無拘無束又了無牽掛。
「師妹,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我們圍爐而坐,敘起話來,從小時候他給我偷甑糕挨罵,到他在各國的所見所聞。他還是那麼風趣幽默,我沉寂的心也難得多了一絲輕快。
爐子上的水開了又開,爐火續了又續,再抬頭時,窗外的月色已經濃了。
「師兄,我該回去了!」
他點點頭笑著說:「聽說你煮酒一把好手,其實我更好茶,但你煮酒的話,我再不喜酒也是要喝上三杯的。」
「我已經不煮酒了!」我搶過他手邊的茶葉罐,笑道:「走之前,給你煮一壺茶吧。茶比酒好,茶香是真的,酒香睡上一覺就散了。」
茶煮好給他倒一杯,師兄接過去卻沒有喝,淡淡地問我:「過得不開心嗎?」
「還好。」
我淡淡地笑,算是還好吧。
師兄不再說話,外面響起了馬車的聲響,接我的車駕來了。
師兄送我出了門,我讓他止步,實在不想給他找任何麻煩。
上車之前,我吩咐趕車的車夫快一些走,日已經落了,恐怕回去跟楚群又要一番解釋。
那車夫跪倒在地,聲音有些抖:「皇上已經候您多時了。」
門簾被掀開,楚群的身影隱藏在昏暗的車廂中,月光映射不進去,我看不清他的面容,隻看到一雙眼底滲紅的眼眸。
?
8.
「不是預謀,不是策劃,更不是刻意安排。我和師兄碰巧遇到,故人敘舊聊得開心,過了回宮時間,抱歉。」
回宮後,我解釋了一遍,便不再說話。
我答應他日落返回沒有做到,其他的我無愧於心。
路上楚群一句話都沒說,可他的眼神,明明是帶著S意。
可回宮後,他親自給我盛了蓮子粥,臉色已然看不出任何的不開心。
「喝點暖暖胃,在外一天沒吃東西,可別累壞了。」
「這是你最愛吃的荷葉雞,哦還有糯米糍粑,清新藕……」
他不斷給我布菜,他夾什麼,我埋頭就吃什麼,隻是最後拒絕了他的酒。
他把酒杯遞到我的嘴邊,眼神中帶著小心翼翼:「這是我親自釀的酒,用的是我讓人從南邊貢來的青梅,漣依,你嘗嘗。」
「我喝茶就好。」我輕聲拒絕。
「你是找到那個願意和你喝茶的人了,是嗎?」楚群語氣溫和,卻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任由碎片劃破手掌,血和酒順著他的胳膊灌入袍袖裡。
我起身便往外走:「臣妾去叫太醫。」
「你就不怕我把姜梓初S了?」
楚群的聲調平靜得毫無感情,我站住腳步猛然回頭看他:「他沒有犯罪!」
「他是程詢徒弟,也當謀反論處。」
「你明明知道,他跟我養父什麼關系都沒有!在你還是個紈绔流連市井的時候,他就離開我養父了。」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調歸於平靜:「不過你是皇上,你想讓誰S,也不必非找什麼理由。」
我轉身走得很急,他的語調更急:「我可以不動他,隻要你,漣依隻要你能跟我好好的,就像是在軍營的時候……」
「皇上!」我咬緊牙關一字一頓:「你又要跟我做交易嗎?」
「真是輕車熟路啊……」
「不過還是算了吧,S不S在你一念之間。畢竟,你哪怕答應了我,還是S了我養父。」
?
9.
我是真的想激怒楚群,因為我太了解他了。
他真的想S姜梓初,誰也攔不住。也許隻有我徹底不在乎,還能擊中他心裡一絲柔軟。
他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愛恨。
可現在,我能救姜梓初的唯一憑仗,卻還是他對我僅存的在乎。
這件事過後,生活似乎歸於平淡了。
我多方打聽,沒有聽到姜梓初被捕遇害的消息,我覺得大概是我賭贏了。
一轉眼春暖花開,吹面不寒的季節來了。
欣欣向榮的景象讓我心情也跟著輕松了起來。那次梅林遇故人之後,楚群似乎有意冷淡我,夜夜留宿在坤安宮,倒是越發有明君賢後恩愛典範的意思。
我樂得清闲,不知不覺就已過了清明,到了我的生辰。
在軍中的時候,楚群帶著眾將領給我慶賀,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別有趣味。今日,在這深院之中,我就給自己備了一碗長壽面,權當度過。
可面還沒吃,禮樂就響了起來。太監開始一箱子一箱子的往我屋子裡抬東西,金銀軟細,樣樣俱全,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寶。
這讓我想到楚群給打了勝仗的將領大賜特賜的情景。他依舊善於用真金白銀收買人心。
但是對我,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破費。
我打算讓宮女換賣了銀錢散給窮苦百姓,也算給他積點功德。直到在可那堆積如小山的禮物裡,我發現了一把劍,銀色劍柄上雕刻著梅花的劍。
這是我師兄的貼身愛物,他說過:劍在人在,見劍識人。
頃刻間,我覺得心口堵的厲害,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終歸還是S了我師兄。
他給我師兄的劍,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永遠永遠的,都是那個不容半分違拗的楚群。
我最後的,唯一的一個親人,他也不肯留給我了……
?
10.
太監催促我說皇帝皇後準備了宮宴,要為我慶賀生辰。
炮聲隆隆響起,凱旋樂竟然從我腦海中響起。
那是我親自譜的曲,楚群填的詞,他打天下的時候每一場勝仗都會奏響這個樂聲。
嗓子發腥,心裡翻騰得厲害,我強忍著沒讓這口血吐出來,周圍的一切都聽不見了。
踉跄著跟太監去了宮宴,看著楚群走下御座來迎接我。
沒有看到安溪瑜的身影,我也顧不上別的,隻直勾勾地看著楚群,他臉上的表情是欣喜的。
他的薄唇一開一合,速度極快。
我聽不太清,隻聽得,皇後,天下,漣依,還有姜梓初……
他突然抱住我,擁得很緊,喊著我的名字,可我仿佛看到了師兄倒在血泊中瞪大眼睛看著我的樣子。
我拼盡力氣猛地推開了楚群,掏出了那把他贈給我的龍紋匕首。
「漣依,你要S我?」楚群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聲音喑啞。
「為什麼,為什麼我唯一的親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猛地吼了出來:「你都不能留給我!」
可那一聲之後我就像是散盡了渾身的力氣。我知道我不能S他,我也S不了他。
我下不去手。
但我知道,怎麼做能讓他痛。
我握起匕首,猛地往我腹中刺去……
刀光一閃的時候,我喉嚨一甜,血氣終於湧了出來。
我倒在了楚群的懷裡,他緊緊抱住我,那張俊臉扭曲得不成樣子,連聲音都要破碎。
「漣依,你怎麼能,你怎麼敢……」
所有的力氣都抽離了,我緩緩搖頭,在他耳邊嗫嚅,「算我求你,放我走吧,我好累……」
?
11.
我沒S,刀劍刺入我身體的時候,是楚群握住了刀身。
那是一把利刃,他的手險些被砍掉。
我在三天後醒來,寢宮裡是濃烈的中藥味道。宮女喜笑顏開,嚷著隻要娘娘醒了,太醫就說沒有大礙了。
我休息了幾天,楚群沒有來,身體徹底康復了,還是沒等來他處置我的旨意。
冷宮被他燒了,我還不知道能去哪裡。
我昏睡的這些天整個燕國發生了巨大變故。
據說皇後安溪瑜刺S楚群失敗,被廢賜S了。
其實我是不信的,安溪瑜沒有那個膽子。
還有消息傳來,我國和靖國一個月前就開戰了。首戰大捷,靖國罷兵準備和談。
看來安溪瑜也是個棋子,我從見到她就沒有討厭她,原來是冥冥之中我們同病相憐。
至於楚群沒有登門,大概是對我徹底S心了。
?
12.
又一個月,我都準備和楚群攤牌的時候,卻來了一個人。
我師兄,姜梓初。
他穿著一身重甲站在了我面前,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師妹,給我煮一壺茶吧,我給你講講首戰的事。」
那一天,我哆嗦著給師兄沏了茶,直到他講完他藏劍披甲,掛帥出徵的事,才徹底接受他根本沒S的事實。
他功夫極佳,文韜武略,想來楚群要抓他也不太容易,所以我開始還存有僥幸。
可我不知道,師兄竟然主動找了楚群,答應替他拿下靖國這個虎視眈眈的盟友。
「所以今日,我來喝你一杯茶和你告辭,二要還楚群鎧甲,拿回我的劍。」
「師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最不喜朝堂權謀,最討厭戰爭的嗎?」
師兄笑笑,飲下最後一杯茶,站起身來:「人嘛總要圖個新鮮,沒了戰爭,我也樂得清靜。小師妹,你現在是不是高興點了?那我走了。」
師兄帶著他的劍走了,我心裡那塊窟窿有了填補。
師兄還活著,真好。
13.
師兄前腳走,楚群後腳就來了,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他沒穿龍袍,披了一件最普通的單衣,身體看上去單薄了一些,胡須冒出了青茬,眼眸也沒了往日的光彩。
他的手還纏著繃帶,是真的傷得不輕。
我有點於心不忍,不管怎麼樣,我都是錯怪了他。
可他那樣子,仿佛是他犯了錯誤。
進了屋踱步到我面前,楚群攥著手半天憋出一句話。
「你見他了……開心嗎?」
「……楚群,謝謝你這次沒動他。」
我把面前的茶具推到一邊,從箱子裡翻找了半天,拿出一套封存的酒具,開始煮酒。
「青梅酒是沒有了,但是這翠濤醉也不錯,你將就一下。」
我熟練操作酒器,沒理會抖成一團的楚群,他略歡快的幫我倒酒取杯,眉眼裡的笑意都要溢出臉外。
「漣依,你終於肯給我煮酒了!」
「漣依,皇後位子空了,我要立你為後,我已經下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