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祁湛已經等不及,握著我的手刺向百裡棠的左肩處。
我尖叫一聲,卻拼盡全力也沒能將劍從他手裡奪去。
劍尖刺進百裡棠的身體,他瞪大雙眼看著我,隨即劍被祁湛抽出。
百裡棠的傷口汩汩冒血,然後他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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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邊一片嗡鳴聲,已經聽不見祁湛的叫囂聲和金戈鐵馬的碰撞。
我不顧一切衝上去,抱住百裡棠哭喊,隻求他別S。
我把裡衣扯下來,捂在他的傷口上,可是血止不住,隻有我豆大的眼淚和汗水落在上面,將血跡暈染得斑斑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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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在賞花宴上送給我的那些花,那曾是我畢生所有的偏愛和體面。
百裡棠唇色變淡,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讓我快走。
祁湛亮出軍令符,大喊著勤王護駕,要城牆上所有弓箭手聽他指揮。
我將百裡棠腰間的劍抽出,抹掉眼淚,拖著劍朝祁湛大步走去。
抬手間,我仿佛看見刀光劍影上映出我猩紅的眼眸,和誓要將祁湛置之S地的狠絕。
這麼多年我曾被辜負的情意,今日一遭還給他。
手起刀落間,祁湛毫發無損,反倒是我手裡的劍,被從天而降的箭羽擊落在地。
隨著咣當一聲,我聽見長公主的聲音:
「把她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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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央求看守讓我見長公主一面,我隻想知道百裡棠是生是S。
一抹裙角出現在我眼前,我仰起頭,是長公主。
我跪趴到她面前,「百裡棠沒有造反叛亂,他沒有!」
長公主冷哼一聲:
「他有沒有叛亂有什麼要緊?你該關心當今的皇位是誰在坐,這才關系到你的性命。」
「是誰?」
長公主不說話,讓人帶著我往外走。
「你隻要告訴我百裡棠是不是還活著?不管怎樣我任憑你處置!」
長公主自顧低頭往前走,任憑我怎麼央求都不作聲。
一間宮室的門被打開,我看到百裡棠側身靠在榻上,上身赤裸著,太醫正在為他包扎傷口。
我撲過去:「百裡棠,你沒S,原來你沒S啊!」
我慟哭得痛徹心扉,百裡棠摩挲著我的頭發:
「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顧好自己,為什麼不聽呢。」
我檢查著他身上的傷處,又發現了被脫在一旁的金絲軟甲。
「百裡將軍隻是受了皮外傷,筋骨沒有大礙,更沒有傷到五髒六腑,姑娘放心。」
「百裡棠,你為什麼騙我?」
我曾真真切切地為他擔心,他卻诓了我,我氣得一拳砸在他肩上,痛得他亂叫起來。
長公主拉住我,「你和百裡將軍這一出戲演得極好,祁湛被押進天牢了,叛軍也已經投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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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日,天高雲清,暖陽如橙。
溪邊的草地上,百裡棠在我耳邊呢喃:「冉冉……」
我怔怔望著他,將他從我身上推開:
「將軍叫錯人了……」
他拉住我的手,溫熱的手將我的指尖攥緊:「你就是冉冉,我不會認錯!」
是的,我是冉冉,白冉。
將門虎女,白冉。
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七歲時,父親因叛亂獲罪,滿門抄斬,七歲的我淪為官妓。
母親至S不信父親會叛亂,可是我太小了,什麼都不懂得,甚至無法為我S去的父母族人做什麼。
直到遇見祁湛,他是我能接觸到的,最有可能調查當年真相的人。
他是皇上的女婿,他是我S父仇人的女婿。
我曾幾何時也對他動過真心,因為他眉眼間太像我記憶裡那個帶我摸魚放風箏騎馬射箭的鄰家哥哥。
他若是活到此時,也該如此雄姿英發。
再聽到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從百裡棠口中。
他看著我驚詫的深,朝我扮了個鬼臉。
原來我鄰家的哥哥,就是百裡棠。
我一直聽人叫他小百裡,以為他與我一族同是姓白,甚至以為他被株連而獲罪,深夜裡還為他慟哭過幾場。
「你是冉冉,白冉。」
百裡棠拉住我的手,沒有再松開。
後來祁湛找到我,試圖利用我從百裡棠那獲取信息,拉攏他圖謀造反。
我和百裡棠謀劃著,給他布下幾道陷阱。
一是賞花宴上的撕破臉,讓他確信百裡棠不會與他聯手,逼得他狗急跳牆。
二是百裡棠調兵入京擁兵自重的假消息,實則是與皇上謀劃好的釣魚之計。
我便是那隻魚鉤,祁湛想利用我拿到百裡棠的軍令符。
百裡棠事前反復叮囑我,把軍令符給到他之後留在府裡不要外出。
可是我擔心他的安危。
我出現在皇城裡,是百裡棠沒有設想到的一步。
他看出祁湛想S他,他也任由祁湛動手,隻要他倒下,祁湛的狼子野心才會暴露,他就無暇傷害我了。
我留給百裡棠的那畫的一角,是希望他忘了我,又希望他的生活裡別再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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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我險些誤了你是不是?」
我雙眼噙著淚,哽咽到不能自已。
百裡棠摸摸我的頭發,滿臉寵溺:
「不會的,我不是好端端在這嘛,而且你還立了大功。」
皇上與長公主隻知道我是百裡棠計謀中重要的一環,卻不知我的真實身份。
去正殿拜見皇上時,長公主跟我低語:
「雲煙,之前與你有過言語衝撞,不要放在心上。祁湛並非良人,都怪我們看錯了人。」
我笑笑,事到如今,我隻想要回我父兄的清譽,男人有什麼要緊?
如果百裡棠能平安活著,那他之於我也不要緊了。
雲深可以陪在他身邊,但是白冉不可以。
我早就不是他心裡的冉冉了。
白發蒼然的老者黃袍加身,端坐在正殿之上。
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白冉。」
「你這眉眼,活脫脫跟你父親一模一樣。」
我沒說話,仍舊以庶民之禮叩拜:「雲深,雲深不知處的雲深。」
「想不到啊,你父親當年汴梁河外逼宮謀反,至今讓我草木皆兵,今日卻是你來救朕與危難。」
「您所說之事雲深不知,但雲深隻知君子論跡不論心,若臣子有意要反,便不是汴梁河外,而是宮牆之內,就如同祁湛。」
「冉冉,別亂說!」百裡棠低聲呵止我。
「為人臣者既論心又論跡,朕不容許有絲毫一絲不忠!」
「皇上也不能將為人臣子的心都挖出來看一看,就如同祁湛。當年汴梁河之戰,祁家軍也出力不少啊。」
「冉冉,別再說了!」百裡棠拉著我的衣袖,向我搖頭,眼神裡滿是懇求。
「當年之事,雲煙不予評說,今日陛下轉危為安,不宜大喜大怒。雲煙以救駕之功懇請您重懲祁湛!」
「你就不求為你父親翻案重查?」皇上被我氣得連連咳嗽。
「陛下心中已有決斷。」
從正殿出來時,百裡棠仍心有餘悸:
「冉冉,你今天這樣說,險些是要被S頭的!」
我看著百裡棠的眼睛,「你怕了?」
他攥住我的手:「我會永遠陪著冉冉。」
我看著他的眼睛,想要把他這一刻的懇切和真摯全都刻在眼睛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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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百裡棠因我而受的劍傷,幾乎垂下眼淚。
但是我忍著沒有讓他看見。
我不想和他最後的時間裡讓他看穿我的傷心。
他將我壓在身下,好像要將彼此揉進身體裡,血肉融合。
那滴眼淚,藏在心裡許多年的淚,終於在他偃旗息鼓的那刻落下來。
我替他掩上雲錦被,躡手躡腳出去了。
帶著彩佩,山高水長,瀟灑一生。
祁湛造反疑影重重,皇上生性多疑,他已經下令重查當年汴梁河舊案,不久後就會真相大白。
而我早已不是白冉,百裡棠的餘生,都與我無關。
彩佩在河邊挽起袖子給我烤魚吃,她問我:
「姑娘,真的不會京城了嗎?」
我搖搖頭,此生都不會回去了。
她滿臉詫異地指著我的肚子:
「小百裡怎麼辦?」
我把吃剩的魚頭丟在她身上:「別亂說!」
「姑娘,花滿樓媽媽的藥早就被將軍調包了,而且你月事已有三個月沒來了!」
身後馬蹄聲由遠及近,百裡棠快馬奔來。
「彩佩!你告密!我身邊可容不下你了!」
我氣得簡直要發狂,百裡棠一把將我的手臂拉住攬進懷裡:
「那你身邊可還容得下我?」
我掙扎,但他實在摟得太緊。
「我愛的是你,不在乎你是白冉還是雲煙,更不在乎你曾與誰做過外室,我說過,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妻。」
還沒等我說話,百裡棠將我抱上馬,策馬往京城奔去。
彩佩急得在後面大喊:
「胎還沒穩,慢一些!……將軍,我怎麼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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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河之戰真相大白,祁湛的父親當年親手策劃,謀亂失敗,將罪名安到他的同僚我父親身上。
祁湛子承父志,先是靠著軍功做了驸馬,又意圖叛亂弑君,罪名坐實,皇上下令將他梟首示眾。
我父親被正名, 我終於又做回白冉。
百裡棠請皇上賜婚,又因我救駕有功, 被冊封為二品诰命夫人。
祁湛行刑前懇求著見我一面,百裡棠叫我不要去,可我還是去了。
「他想見的不是雲煙, 是白冉。」
天牢裡,祁湛手腳都帶著厚重的鎖鏈,在不見光的角落裡,衣著不整, 早沒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
「與仇人之子同床共枕多年, 滋味如何?這比過萬般羞辱吧?」
我坦然一笑:「你說的那是雲煙, 我現在是白冉,你我之間隻有世仇,沒有情愛。」
祁湛還在嘴硬,說他早知道我是白冉, 恨不得想出一萬個法子凌辱我。
我也曾真的為他傷心過,但那都是曾經了。
行刑前他終於感受到S亡的恐懼, 聲淚俱下地央求我:
「雲深,難道我們曾經連半點情意都不曾有過嗎?看在曾經, 你救救我好不好?」
我摩挲著孕肚:
「你是亂臣賊子我是诰命夫人, 可別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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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祁湛的新仇舊恨不共戴天, 他雖被皇上下令處以極刑,但我仍親自動手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疼痛難忍但手腳用不上力氣, 連掙扎也不能,他被人拖著去了刑場。
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求饒是他臨S前的恐懼。
祁湛S得慘烈, 百裡棠責怪我不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這人間風雨如晦,也該讓未出世的孩子見識一下。
夜裡,百裡棠側身伏在我的小腹上,滿臉寵溺:
「冉冉, 我好像聽見他在叫我爹啊。」
我打落他不安分的手,正色道:
「百裡棠,我不想嫁給你。」
「冉冉,皇上賜婚,你不答應也得答應的!」百裡棠急了,坐起來搖晃著我的手臂。
「我曾是祁湛的外室, 花滿樓的花魁,此事人盡皆知, 你娶了我, 會被人詬病的。」
「聽說驸馬新納了妾,就是花滿樓的舞姬,你說咱們這位是不是……」
「作全」我推開百裡棠:
「這都是虛名……」
百裡棠又把我摟過來:「那你說的那些也是虛名……」
我推開:「不行,我還是不能嫁給你!」
百裡棠摟住我:「理由呢?你說個悔婚的理由,我明天就回稟皇上去!」
「我……」
「如果沒有理由,就留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要去。」
百裡棠把我撲在床上, 呼吸急促,蓄勢待發。
「三個月,沒關系的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