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是當朝驸馬的外室,他一句寡淡無趣,我就被當做禮物送給他人。
他要我吹枕頭風,助他謀朝篡位。
我既然有了更好的靠山,又怎會再回頭。
一次次的假消息傳過去,他被以謀亂的罪名梟首示眾。
刑場上他央求我:
「雲深,難道我們曾經連半點情意都不曾有過嗎?」
我摩挲著孕肚:
「你是亂臣賊子我是诰命夫人,可別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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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京郊的小宅子冷僻幽深,祁湛已經有兩月不曾來了。
我懶懶地倚在榻上,妝奁上落了層薄灰,我連發髻都沒梳。
窗外兩個丫鬟婆子在闲聊。
「聽說驸馬新納了妾,就是花滿樓的舞姬,你說咱們這位是不是……」
另一個附和:
「廚房採買到這個月就停了,我們得早做打算了!驸馬要把她……送給百裡將軍!」
我將手邊的折扇拂落在地,她們聽到聲響才訕訕閉了嘴。
她們說的事我早有耳聞,祁湛納妾,長公主在府裡氣得要S,要去皇帝老爹面前休了祁湛。
不知祁湛用了什麼法子,竟逼得長公主同意。
一頂紅轎抬進長公主府,他成了大昭國第一位敢納妾的驸馬。
看吧,他不是不想不敢不能,是我不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兩月前他來的那晚,情深繾綣時我問他可否容我入府做個妾室。
他用粗粝的指腹握緊我的頸間,告訴我不屬於我的不要妄想。
從名噪一時的清倌到他的金絲雀兒,我曾篤信他是愛我的。
日復一日地,再愛也消磨光了。
我給祁湛送去信,說我身上不大好,問他什麼時候能來看看我。
送信小廝說他在花滿樓找到祁湛的時候,他懷裡正摟著兩個輕紗薄的美人。
祁湛冷哼一聲:「S了也不打緊的,不過是個送人的玩意兒而已。」
棄之可惜的美人最後還有一個下場,就是做一枚棋子,一個可以隨時饋贈他人的玩物。
我知道,我是時候把他休了。
2
我連連派人送口信過去,祁湛煩了,終於回來了。
我把一封早就寫好的切結書給他,冷冷地說:
「祁湛,我們散了吧。」
祁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然後惡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
「你沒有名分寫什麼切結書,就算一拍兩散,也是我厭了你。」
他奮力握住我的手腕,眼裡帶著我揣摩不透的深意:
「什麼情愛的多沒意思,我知道你的野心。」
「百裡將軍看上你了,留著你的媚惑,好好服侍他。」
我咬破指尖在切結書上按下手印:「總之是我厭了你休了你。」
祁湛從來翻臉不認人,但我也並非沒有打算。
炙手可熱的朝廷權貴,多麼好的依仗。
我知道祁湛的心思,當今皇上年事已高卻唯有一女,儲位虛懸不定。
百裡將軍手握重兵,祁湛自然而然動了心思。
看著我如此狠絕,祁湛有些怕了。
我是金絲雀兒,卻是一隻從不曾被他馴服的金絲雀兒。
三年前,他在床笫上對我動粗,我掰斷了他三根手指。
我和祁湛間還有沒有愛我不知道,彼此的恨一定是有的。
即便這樣,他還是圈養了我七年,如今終於舍得放開手了。
3
祁湛走了,當夜一頂小轎來接我進將軍府。
我把頭上的鎏金簪子放進楠木盒中,擺在妝奁上。
這是當初與他初遇時的定情之物,和他贊我人面桃花的絳色口脂放在一處。
換上我的雲錦長裙,未曾帶走他一分一毫。
小轎抬著我往將軍府去,路過花滿樓時我掀開轎簾。
祁湛正坐在二樓的雅間,身邊環繞著鶯鶯燕燕。
還是那身玄色長衫,眉眼冷峻。
有人問他新得的佳人如何,他說女人嘛,左不過都是一個滋味。
有人問起我,他舉著玉樽仰面飲盡:
「一個玩物而已,任憑她怎麼樣也逃不出我的股掌之間。」
我面無表情放下轎簾,任由他將我拱手贈與他人。
無名無分的女子進了將軍府,是不配鳳冠霞帔張燈結彩的。
管家將我領入一間廂房,說將軍命我在此處等他。
廂房裡別無他物,唯有一張木床,一套桌椅。
寒酸簡陋之甚,讓我不敢相信這是手握兵權的將軍府邸。
我身邊的彩佩美滋滋地跟我耳語:
「姑娘,聽聞百裡將軍至今未娶,你要是能做個寵妾,總比做驸馬沒名沒分的外室要強得多。」
我看著桌上的燭火憧憧恍惚,「哪有那麼容易。」
彩佩告訴我,百裡將軍名叫百裡棠。
饒有情致的名字,一聽便讓人想到大片大片的錦燦絢爛。
我曾在花滿樓見過他,彼時他大戰歸來,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氣宇軒昂。
百裡棠,像是女人的名字,可和他的英氣眉宇放在一起,卻多了幾分豪氣灑脫。
4
蠟燭將要燃盡之時,門被推開。
似乎身量比祁湛要高些,身著素白的裡衣。
燭光映在他臉上,襯出他分明的五官輪廓。
可我不敢抬眼看他,垂頭坐在床邊。
待到他一步步逼近,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溫熱的鼻息吞吐在他的頸間。
彩佩識趣地福禮退出去:「祝將軍與姑娘恩愛綿長。」
房裡隻留我與他二人時,他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不過是讓男人為我傾倒的招數罷了,哄得他開心,我的日子便能順順當當過下去。
我的手順著他寬厚的背向下,落在他滾燙的腰間。
「良宵苦短,將軍莫要辜負。」
我見過太多男人火熱的欲望,他的眼神,就要把我撕碎了。
祁湛坦言與我的七年食之無味,我又何嘗不是呢。
他可以左擁右抱,我也該嘗嘗其他男人的滋味了。
緊繃的弦蓄勢待發,隻要我勾勾手,他就上鉤了。
雨打芭蕉最將難消,他的力氣比祁湛似乎還要大些,我虛軟無力靠在他懷裡。
男人在我身側閉目休憩,意識到我熾烈的目光,扭頭望著我。
我這才看清他眉目如畫的臉龐,眸子深邃,星目如劍。
生的是真的好看,我竟不覺看呆了眼。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我細細摩挲著他肩膀上的劍戟傷痕,輕輕搖頭。
半晌沒聽見他再回話,我抬眼看他時,看出他熱烈的情欲。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吻已經覆了上來。
我被他時有時無的探索擾得迷離,不覺就勾上了他的頸後。
祁湛向來是橫衝直撞隻顧自己的,這樣熾熱的悱惻,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
還是在剛剛見面的陌生男人身上。
我眼角不禁濡湿,輕聲呢喃著。
緊要關頭他停下動作,眼底冷峻的光落在我緋紅的臉上。
「祁湛把你調教得不錯,服侍人的功夫著實可以。」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怔怔地望著他。
他將身上的素白衣衫穿好,起身下床。
「你便在這住下吧,衣食供應不會短了你的。」
關上房門前他又補了句:
「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5
果真天下男人都一樣。
我仔細揣摩著他話裡的意味,他是怕祁湛將我安排到他身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祁湛確實叮囑過我,讓我留意百裡將軍的一舉一動。
換作七年前的雲深,一定會答應。
但已經不是七年前了。
就像祁湛說的,人心都是會變的。
總歸是金絲雀兒,我為何不選擇一個更加安穩的巢穴呢?
闲來到院子裡曬曬太陽,心裡再也不用掛念著另一個人是否歸來,哪怕困在這方院子我也覺得天地豁達。
聽廚房裡的兩個老嬤嬤說闲話,百裡將軍從未娶妻,身邊也從未有過女人。
不知為何會抬我進門,連個名分也沒有。
我想到他那晚的表現,不覺得臉上飛過一抹紅暈。
我動了興致,讓彩佩準備紙墨,畫下一大片的海棠花,正合了他的名諱。
身後一股熱氣,我的指尖被一隻大手覆住。
百裡棠將頭壓在我的肩上,細細看著我的花出神。
手被他的手帶著,隻描了幾筆,紙上的海棠便躍然起來。
「將軍回來了……」
他不說話,搶下我的筆,細密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雲深……」
他雖每日到我房裡來,卻是第一次在動情時叫我的名字。
「雲深……我每日都來,好不好……」
我不敢再當真了,他說過叫我別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的。
可是我偏偏,又渴望他來。
6
理智告訴我不能再陷入情愛裡面,可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為百裡棠而沉淪。
就在我撕落第三十五朵海棠花試圖讓自己不再期待百裡棠回來時,彩佩紅著臉進來,怒氣衝衝。
「姑娘,你得想個法子啊,現在府裡風言風語的!」
我淺笑:「傻丫頭,風言風語我們聽得還少嗎,計較什麼。」
彩佩喘著粗氣:
「是驸馬!他在花滿樓醉了酒,說起你和他的舊事,說得可難聽了!都傳到將軍府來了!」
「他說你不過是個他玩過的女人,隨隨便便送人罷了。還說你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白日發夢呢!」
「現在府裡,都笑話你呢……」
祁湛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嘴臉,我早就見識過。
可是我沒想到他一邊央求著我替他吹枕頭風,一邊在背後惡語相向詆毀我。
或許在他心裡,我本就是個毫無名節的女子,一枚棋而已,他隨時能要了我的性命。
我從袖口翻出他今日飛鴿遞來的信箋,丟在炭盆裡燒成一縷清灰。
他說:
【思卿安好,慰我寂寥。三月初九春日宴,盼將軍賞光。雲深枕畔私語可助我功成,切記切念。】
堂堂驸馬爺,真是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啊。
祁湛急著籠絡百裡棠,還送了帖子到將軍府請他賞光。
百裡棠拒了,連個名目也沒給他。
我懶得替祁湛吹枕頭風,有這時間倒不如討好百裡棠,至少能保住我下半生富貴安穩。
我赤足踏入百裡棠的浴桶,替他擦洗後背,他似乎很是受用。
情最濃時在我耳畔叫著我的名字,他說好像離不開我了。
哪怕是假的情話,也讓我眼角流下一滴淚來。
三月初九日,百裡棠沒有去赴宴,他換上一身青色長袍,帶我騎著快馬往城郊去。
馬蹄嘀嗒,我的後背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呼吸在耳畔拂過,我問他去哪。
他淺笑一聲:「去看春。」
闲花淡春,葉嫩花初,百裡棠騎著快馬帶我停在一處春意盎然鶯啼鳥鳴的溪邊。
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的青色長袍鍍上一層微光,他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叫我看不真切。
在溪邊,他拉著我的手追蝶戲水,還採了一朵花別在我的鬢間。
「不施粉黛才是人間真絕色。」
百裡棠看著我,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我懂了他喜歡素淨的美人,可就算我不施粉黛,終究不是清白的人兒。
想到這,我就惋惜。
清流激湍,百裡棠摟著我的手力道越發大,我仰面躺在如茵綠地上,陽光有些刺眼,照得身上和心裡都散發著暖意。
回城的路上,我靠在他的手臂上睡了一路。
他將我打橫抱進府裡,彩佩嚇了一跳,急問我怎麼了。
百裡棠將我箍得更近了些,「雲姨娘累了,得讓她好好歇息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