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我回到秦王府,把這一切都告訴了秦若雲。
秦若雲驚喜不已:
「我早就聽說有這麼個地方,但對方十分警惕,做得滴水不漏,沒想到你竟然能查到!」
這可是除掉崔相一黨的大好機會。
秦若雲詳加部署,等到下一次地宮聚會,一舉端了賊窩。
抓到不少朝廷官員。
不過因為地宮地勢復雜,出口眾多,還是跑了不少大魚。
但這一次行動,已經夠參崔丞相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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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一案,震驚京城。
我必須雪中送炭,火上澆油一把。
我惡狠狠地寫了一篇《朝中官員赤身裸體在密林私會,崔丞相這次沒去》。
的確,這次沒去。
這次地宮突襲,解救出了不少青樓女子,還有被拐來的良家婦女。
攝政王的奏折直指崔丞相是幕後主使。
崔玉書咬S不承認。
畢竟沒有當場抓到他,加上又缺少一些關鍵證據,這案子移交給大理寺後就陷入了漫長的審理過程。
不過,經過我的春秋筆法加上秦王的暗中推動,崔玉書已然失盡民心,就連小皇帝都對他多了很多猜疑,眼瞅著相位搖搖欲墜。
隻差一步,就可以將崔相一黨徹底扳倒。
秦王說了,若是在過年前扳倒崔相,年終獎翻十倍!
十倍!我造起謠來更加賣力氣。
可就在這時候,原本按兵不動的北狄卻突然發難,邊境戰火幾乎快要燒到京城。
人心惶惶之下,崔丞相竟然以身犯險,親作和使,隻身赴敵營和北狄談判。
這一舉動,力挽他在百姓心中的荒唐形象。
而且沒承想,和談一事竟然真被他促成了。
他還邀請北狄大皇子阿史那沙必親率使團入京籤署和約。
這也讓崔玉書的地位重新穩固。
京中百姓免於戰火,一開始無不歡呼。
但很快就迎來了另一種屈辱。
北狄大皇子阿史那沙必不可一世,竟然堂而皇之地攜妻女騎馬入京,車隊上還插著北狄的戰旗。
使團所到之處,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這是妥妥的挑釁。
但現在是我們求著人家和解,朝堂內外,皆是敢怒不敢言。
北狄使團入城那天正是元宵佳節。
本該歡慶的日子,整個京城卻籠罩著一股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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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在過年前扳倒崔丞相,今年我就沒能領到十倍的年終獎。
我悻悻地走在繁華的大街上。
走到二仙橋橋頭時,忽然聽到另一端傳來叫罵聲和求饒聲。
擠進人群一看,一個女子竟然在瘋狂抽打一個小姑娘。
隻因小姑娘的糖葫蘆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貓身上。
那女子一身北狄打扮,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
如此囂張跋扈,不用說,這就是阿史那沙必的那個側妃了。
據說新晉得寵,吵著鬧著要阿史那沙必帶她來。
她一邊打還一邊罵:「下朝賤民,我的小咪也是你能碰的?」
她打累了才收起鞭子,命令小姑娘跪下去給貓道歉。
小姑娘滿身血痕,艱難翻過身來,跪地爬向那隻貓。
周圍百姓無人敢上前阻攔。
但這事我可不慣著,授我武藝的師太曾對我說過:「不服就幹。」
我從懷中扯出絲絹將臉蒙上,衝上去扯住皇子妃的頭發就是一頓暴揍。
我腦子很清楚,這個節骨眼可不能讓北狄借題發揮。
於是我專挑她的穴位打,痛入骨髓,但絕不留外傷。
打完就跑,深藏功與名。
這裡離丞相府很近,北狄皇子妃當街被打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崔玉書的耳朵裡。
崔玉書飯都沒吃完,扔下筷子就衝了過來。
剛才有人見小姑娘被打,也曾跑到丞相府去搬救兵,但人家根本理都不理。
管家還出來放話:「能被北狄皇子妃打,是她的福報。」
崔玉書命人遣散群眾,攙起了剛剛接受來自我的「福報」的皇子妃。
他一邊好言安撫,一邊撫摸著她懷中的貓咪。
又把她邀到府上做客,賠了不少珠玉首飾。
「隻要皇子妃不聲張此事,尤其不要讓大皇子知道。等您回到北狄,崔某還會再給您進獻一批珠寶。」
皇子妃是阿史那沙必的新寵,她也不喜歡節外生枝。
挨了頓打撈這麼多好處,也不算太虧。
崔丞相哄人的功夫還是相當不錯的,三言兩語就把皇子妃哄得喜笑顏開。
還趁熱拍起了她的馬屁:「皇子妃殿下如此識大體,真是太棒了!而且,您的貓咪養得真好。」
「那是自然,小咪可乖了。全天下的貓都沒我家小咪可愛。」
「那是那是。」
他們還聊了些其他話題。
我趴在崔府的屋檐上,聽得一清二楚。
9
三日後,兩國順利籤訂了和約。
阿史那沙必意氣風發地回到了北狄。
皇帝和大臣們都松了一口氣,江山又可以繼續穩穩地坐下去了。
崔玉書立下大功,一改頹勢,又恢復了往日的囂張氣焰。
竟主動來王府闲談。
在正殿剛品了一口茶,他便開門見山道:「秦王也是性情中人,聽說前些時日在街上買下一名瘦馬,引為王府樂師,我也想見識見識。」
秦王想看看他在耍什麼把戲,便差人到後院請我娘出來彈奏一曲。
我不放心,便跟著娘一同前往。
娘見到崔玉書的一瞬間,神色明顯地慌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輕施一禮,坐下來抱著琵琶認真彈唱。
曲罷終了,崔玉書意猶未盡地鼓起掌來。
「當真是好瘦馬,也不知是何人調教出來的?秦王果然識貨!」
崔玉書字字刻薄,壓根就沒把娘當人看。
這我能忍?
娘含著淚,見我要發作,SS拽著我的衣裙,鞠躬離去。
我來到後院,向娘詢問究竟。
她剛才一直忍著,這才趴在我懷裡哭了起來。
「崔丞相,就是當年販我的牙公頭子。」
我震驚不已:「你是說他就是把你賣給我爹的那個人?」
「不,他是天下牙公牙婆的頭子。」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聽娘說過,當年她的爹娘以五兩銀子的價格便將她賣給了牙公牙婆。
五兩銀子。
從那時起,她日夜接受調教。
琴棋書畫歌舞,無一不學。
稍有疏忽,便是藤條伺候。
每每我見娘纖軟曼妙的舞姿,都知那是奴役的扭曲。
訓了十年,她被我那富商爹以三千兩銀子買走。
交易當日,牙公牙婆拿了一千五百兩,另外一千五百兩,得上供給崔丞相。
牙公牙婆尚要管吃管住悉心調教,歷經十年才能將出色的瘦馬賣個高價。
但崔玉書不同,他是當朝權臣,隻要他對這條路大開綠燈,甚至哪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可以有財源滾滾而來。
富商爹買下娘後很是滿意,還宴請了牙公牙婆。
得知崔丞相正在揚州視察工作,還特地包下了揚州最大的酒樓。
娘便在那時見到了天下最大的牙公頭子。
可這樣的酒席,崔玉書不知吃過多少場,哪裡會記得那些瘦馬姓甚名誰,是何模樣。
娘嫁人之後,雖是商婦,不過也隻是妾侍罷了。
衣著光鮮,卻沒有存銀,無力營生。
還要時時給富商爹獻藝。
富商爹有應酬的時候,她還會被帶去為他的那些生意伙伴或者要攀附的官員表演。
為了不使我落入她的命運,娘從小便將我養得白白胖胖。
她總是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在這個時代,越是溫柔動人,身姿纖細的女子,越容易成為官商的玩物,一生活在奴役之下。
「我的小花花,你要多吃些,養壯些。」
她隻教會我讀書寫字,卻不教我歌舞唱跳。
她還趁去尼姑庵禮佛之際,讓我跟幾個有本事的師太學武。
「你能吃飽穿暖,安安穩穩地過一生,不給人為奴為婢,便是娘最大的心願了。」
此時此刻,娘在我懷中放聲大哭。
她沒想到,她逃離了牙公牙婆,離開了富商爹,好不容易和我來到了京城,卻還能在這裡遇上天底下剝削女性最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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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正殿,崔玉書還在得意洋洋地欣賞著王府其他樂師的表演。
我在一旁站著,已經對他起了S心。
臨別前,他還特地拿我打趣。
「我聽說禮部的新晉編撰小花大人是攝政王的人,沒想到竟然就直接住在王府裡。」
「你小小年紀,一個姑娘家學人家卷入朝堂,未免貽笑大方。倒不如學你娘做個瘦馬,若是賣入達官顯貴的家裡,一生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區區女子而已,何故要與日月爭輝呢?」
「莫非,你也是瘦馬?不對,你該先減減肥……」
他沒說完,我一個躍步衝上前,薅住他的衣領子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暴捶。
師太們教我的絕招我挨個兒在他身上使了一遍。
這次我就不會像打北狄皇子妃那樣收斂著打了。
足足打了半炷香,打得他頭破血流,臉都給他抓爛了。
「你!你竟敢毆打當朝宰相!這可是夷三族的罪!來人!來人!」
見周圍沒有動靜,他突然才想起自己這次沒帶護衛來。
而且,這裡是秦王府。
他拿手接著被打掉的牙,和著血,渾身顫抖地嚷嚷著要治我全家的罪。
哎呀,好像確實衝動了。
可已經打成這樣了,這可咋辦?
秦王從後面出來,大喝一聲:「哎呀崔相,您怎麼摔成這樣了?」
「摔?明明是她打的。」崔玉書指著我,我一言不發。
「崔相說笑了,花澤淚是宮中編撰,文弱女子,知書達禮,哪敢用拳腳冒犯丞相呢?」
他又扭頭衝著我厲聲質問:
「你打崔相了嗎?」
我攤了攤手:「我沒有。」
「你看,崔相,她沒有。」
王府上下,一口咬定是崔相自己摔的。
崔丞相隻能吃啞巴虧。
怪就怪他太囂張,自己不帶人來,想去說理,連個人證都沒有。
這就叫打碎了牙都得往肚裡咽。
不過臨走前,他放了句狠話:「區區賤婢,咱們走著瞧!」
「崔相小心言辭,花澤淚雖然隻是禮部編撰,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秦王這時候罩我罩得可認真了。
我暴打崔相,也是替他出了一口氣。
崔玉書走後,我問道:「他剛剛說走著瞧,會怎麼報復我?」
「明日上朝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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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堂的議題,主要討論大戰之後,如何盡快恢復生產,充盈國庫的問題。
崔玉書率先提出了他的看法:
「眾所周知,男子力氣大,女子力氣小,同樣一份工同樣的價錢,交給男人來做,效率會高不少。而交給女子來做,性價比就差很多了。」
「所以,依臣所見,想要加快生產,隻要禁止女子從事一切生產活動就夠了。不讓女子從農、從商、從政,這樣一來,女子沒有生計,想要求存,隻能嫁人生子,那些工缺,全由男子補替,同時還解決了人口問題。」
崔相一黨無不附和:「丞相所言極是,臣等懇請聖上準奏。」
這是什麼荒唐理論,而且,我剛就業不到一年啊!
我昨天打他一頓,他今天就想讓我下半生失業,這也太狠了。
不過我馬上就想到這件事的根本目的。
女子沒了生計,隻能嫁人,失去地位,這就給買賣人口創造了空間。
買賣人口一旦常態化,作為天下牙公頭子的崔玉書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這算盤打得太精了!
於公於私,我都要寫S他!
當夜,我徹夜無眠,文思泉湧,奮筆疾書,一氣呵成《元宵節北狄皇子妃夜赴丞相府,崔丞相誇她真的好棒》。
但我猶豫要不要交給諜報部門發出去。
畢竟崔玉書和談有功,此時此刻再造他的黃謠,怕百姓不答應。
「有功?」身旁傳來一聲冷笑。
不知何時,秦若雲竟然進來了。
他還告訴我一個驚天的消息。
剛才收到急報,探子們已經打探清楚了,前線布防和軍情,最早就是崔玉書出賣給北狄的。
而且上次大戰,北狄舉全國兵力傾巢而出,已是強弩之末。
若不是崔玉書力主和談,將士們甚至已經重振旗鼓反S過去。
怪不得北狄能找到我軍布防的薄弱之處一舉攻入,原來是有人通敵啊!
這等禍國殃民的奸賊!姑奶奶我寫S他!
我要為娘報仇,為我朝身世悲涼的女子報仇,為S去的邊關將士報仇,為屈辱的百姓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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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元宵節北狄皇子妃夜赴丞相府,崔丞相誇她真的好棒》稍加潤色,翌日清晨就傳遍了京城街頭巷尾。
我和攝政王乘車去上朝的路上都聽到有小販在高呼「刺激」。
甚至當天上朝,皇帝手上都有一本了。
「崔卿,你主張和談,卻猥褻北狄太子妃,是不是有些太過了?況且,朕還了解到許多傳言,你與北狄的關系,似乎有些過於親密。」
「臣冤枉!臣摸的是貓!而且這等謠言,聖上怎麼還信呢?」
「你這是在質疑朕真假不分嗎?這本冊子裡,描繪得真真切切,豈能有假?朕雖然年幼,但也分得清忠奸!隻是……卿對北狄王妃這般行徑,朕一時都不知道你到底算有辱國體,還是為國爭光。」
接二連三各種黃謠滿天飛,崔玉書終於也開始急了。
謠言以訛傳訛,乃至越傳越離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