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芙蕾雅隻是書中的人物，但這些天她的關懷和善意都是真實的。面對我的捉弄、欺負和口頭上的嫌棄，她從來都是一笑而過。

用芙蕾雅重傷的可能性來換自己回家的機會，我做不到。

 

「等等，隻要在實習過程中讓芙蕾雅受傷就可以了嗎？那如果出發後她摔了一跤、或者劃破了手呢？」我突然有了想法。

 

【目標對象傷勢必須由禁林內生物或魔法造成，傷勢不可過輕。】

 

「這……！」

 

思緒如同一團亂麻，我沒辦法作出任何決定。

 

07

 

我仿佛還在夢中。

 

周圍的驚叫呼喊、奔走的腳步，都是那麼遙遠而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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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翻滾的浪潮的人群中，驚慌失措的聲音此起彼伏。

 

有人從我手中接過了芙蕾雅，告訴我他們會帶芙蕾雅回宮進行治療。我機械地點點頭，順從地松開了手。

 

身邊還是一陣混亂，好像又有什麼人在跟我說話，但我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直到喘不過氣，我猛地咳嗽出聲，才意識到剛剛自己連呼吸都忘記了。

 

「薇洛殿下！您還好嗎！」

 

有人過來攙扶我，聲音卻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彎腰不停地咳嗽著，太難受了，難受得我流出了眼淚。透過眼淚我看到侍從關切的眼神，他的嘴巴在動，好像還在說著什麼。

 

「殿下，您還好嗎？國王陛下要見您！」

 

我眨了眨眼，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國王……父親……好的，我這就去。」

 

我聽到自己說，聲音幹澀而陌生。

 

08

 

「薇洛！這是怎麼回事，你呢，你受傷了嗎？」

 

我渾渾噩噩地跟隨侍從回到宮中，腳步虛浮，心跳如雷。推開國王書房的門時，我幾乎站立不穩。

 

聽到聲音，我抬頭看向父親，他關切的表情那麼真實，我一下子控制不住，淚流滿面。

 

「父親……我，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芙蕾雅……」

 

「這不是你的錯，親愛的，我們都知道禁林有多危險，」父親像對待小時候的我那樣拍著我的背，聲音低沉而和緩，「別哭，告訴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當我描述到擊中芙蕾雅的那道魔法時，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芙蕾雅……芙蕾雅會怎麼樣？她會好起來嗎？」

 

「當然，當然，」父親為我擦著眼淚，「醫師們會想辦法的，會治好芙蕾雅的。」

 

「如果，如果芙蕾雅醒不過來怎麼辦？如果她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再也無法使用魔法了怎麼辦？」

 

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害怕極了，害怕芙蕾雅那雙跟我相似的眼睛再也無法睜開，害怕她如月般皎潔的銀發會從此變得暗淡，害怕她像文獻中記載的那些人一樣、從此成為無法得到元素回應的人。

 

父親的表情嚴肅起來，但眼中依舊充滿溫柔：「那我們將會一起面對。薇洛，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一起面對的。」

 

09

 

芙蕾雅受傷之後，系統再也沒有了動靜。

 

「那道魔法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那麼小心了，為什麼芙蕾雅還會受傷？！」

 

無論我怎樣在腦中大聲質問，也沒有任何回應。

 

明明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聽從系統的指令了。我是那麼地小心，陷阱、魔物、不知名的魔法波動……面對所有的這一切，我都擋在芙蕾雅前面，為什麼，為什麼還會有那樣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魔法擊中她！

 

芙蕾雅昏迷的這幾天，我無時無刻不抱持著這種疑問。但真相像被迷霧籠罩，我始終得不到答案。

 

我從芙蕾雅的房間出來，走廊裡，兩個侍女正在小聲交談。

 

「你說真的？芙蕾雅公主的傷真的是被害的嗎？」

 

「大家都這麼傳的呀，薇洛殿下魔力那麼強大，如果她有心保護妹妹，芙蕾雅殿下也不會傷得這麼重吧！」

 

「可我總感覺薇洛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當她們看到我時，立刻停下了討論，噤聲行禮。

 

我冷著臉目不斜視地越過她們。

 

這些天，這樣的話我聽得太多了。學院的同學，前來觐見父親的王公貴族，宮中的侍女、騎士……數不清的人因為芙蕾雅的受傷昏迷而懷疑我。

 

一個星期前我可能不在乎，那時我隻想完成任務後趕快回家。可現在，我寧願用回家的機會換芙蕾雅的平安。

 

芙蕾雅被擊中的那一瞬間，那種被慌亂和不知所措攝住全部心神的感受，就好像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被傷害。

 

在這之前，雖然有系統傳輸來的書中的劇情和記憶，但不知為何，我看一切都像隔著一面鏡子，貌似觸手可及，伸手卻隻能碰到冰冷的空氣。

 

擊中芙蕾雅的那一道魔法，像一道箭矢，瞬間打破了這種隔鏡窺視般的感受，一切都變得更加真切。

 

「父親，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我站在國王書房的門口，揚聲問道。

 

「薇洛？你怎麼來了？」

 

門內是面露驚訝的父親和索恩的父親德雷克公爵、議政大臣布萊克伯爵。

 

我假裝沒有看見他們面上的愁色，開門見山道：「父親，希望您能允許我前去波特洛。」

 

「你都知道了？」父親表情嚴肅，「波特洛地形復雜，還有精靈一族居住，太危險了。」

 

「但冰霜巖晶隻產於波特洛地區，既然醫師們說芙蕾雅需要它，有些危險又何妨。」

 

布萊克伯爵是看著我和芙蕾雅長大的，正因如此，他的話中明顯表露出對我請命前往尋找巖晶的不贊同：「薇洛，如今芙蕾雅處於昏迷之中，你就是唯一的皇儲候選人，我明白你們姐妹情深，你想為芙蕾雅取得冰霜巖晶來解除致使她昏迷的魔法，但萬一你遇到什麼危險，你父親和這個國家該如何是好啊。」

 

但我心意已定：「布萊克伯伯，多謝您的擔心和好意，我明白要取得巖晶一定不容易，但我雖然是王國的公主，卻也是芙蕾雅的姐姐，身為姐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繼續這麼昏迷下去。」

 

「國內年青一代中，不會有比我更合適前往波特洛的人選。更何況，」我看著父親若有所思的神情，戳破了這幾天以來他竭力隱藏的事情，「現在全國上下，不管是平民還是貴族，太多人認為是我設下陷阱導致芙蕾雅受傷昏迷了。由我前去取得巖晶，也是證明我清白的一個機會。」

 

父親仍在左右為難時，德雷克公爵開口了：「陛下，薇洛殿下說的對，如今輿論對殿下十分不利，再不加以應對、扭轉輿論，怕是有損殿下聲譽啊。」

 

「父親！」

 

我再次喚道。

 

終於，父親松口了：「好罷，那你去吧。但薇洛，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了，」父親的聲音裡充滿擔憂，「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10

 

布滿荊棘的黑女巫居住的森林、潛藏海怪的湖泊、終年積雪不化的雪山……

 

波特洛地區一如傳言那樣布滿艱險。

 

「人類！這裡是精靈族地，你不能再往前了！」

 

而要取得冰霜巖晶，必定要通過精靈族地。

 

精靈的身影從樹影間顯現，他們手裡拿著弓箭，面上寫滿冰冷和敵意。

 

「我沒有惡意，也不是有意驚擾，我隻是想借道去取得冰霜巖晶。」

 

我示弱地攤開手，請求著這群美貌驚人的生物的諒解。

 

「你想要冰霜巖晶幹什麼？」

 

隨著這個悠雅的聲音，精靈們默契地向兩側分開，躬身行禮，讓出一條小徑。

 

從林間走來的這個精靈，美貌遠勝其他精靈，令人不禁屏息。

 

他金色的長發如日光般傾泄，眼眸深邃如星空，肌膚似有光暈流轉，哪怕是眼角的細紋也顯得被造物主特意眷顧一般。每一個動作都優雅得不可思議。

 

我心知這就是精靈一族的長老，剛要開口回答，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了。

 

「想必是為了芙蕾雅公主吧。」

 

我心下一驚，扭頭望去，竟然看見伊萊亞斯站在那裡。

 

11

 

「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伊萊亞斯和精靈長老說了些什麼之後，我被允許留在精靈族地呆一晚上，第二天再前往冰霜巖晶的採集地。

 

「如果殿下再對我多留心一點，就會知道我的母親就是一位精靈，」伊萊亞斯狡黠地笑了笑，「實際上，她是精靈長老的女兒。」

 

「所以你隻是在這裡探親？」

 

我充滿懷疑地看著伊萊亞斯，而他的臉上寫滿坦然。

 

「當然，不然殿下以為呢？我可沒有未卜先知到，提前得知殿下會來。」

 

「那你怎麼知道我要取得巖晶是為了芙蕾雅？」

 

對於這個無時無刻都保持著一種令人憤憤的遊刃有餘的人，我始終半信半疑。

 

「這裡雖然離王都很遠，但我還是有些消息渠道的，」伊萊亞斯倒了杯茶，抬手示意我，「芙蕾雅公主陷入了昏迷，這種時候你卻出現在這裡、想要取得巖晶，除了是為了喚醒昏迷的芙蕾雅公主，我想不到別的可能性。」

 

我盯著他看了好幾秒，他坦然自若地回視，眼睛深邃的藍色像是無邊的天空，除了笑意還隱隱有些我看不太懂的東西。

 

我敗下陣來。

 

「明天一早我就離開。不多打擾了。」

 

「好，還望殿下平安歸來。」

 

他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12

 

我在林間用盡全力奔跑著。

 

樹枝劃破我的臉頰和手臂，冰冷的空氣灌進我的肺部，嗆得生疼。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重，而魔法始終沒有回應。我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調動，象徵著元素的亮光在右手一次次亮起卻又一次次熄滅，體內的魔力像被切斷了聯系一般沉寂。

 

「快！她在那邊！」

 

「別讓她跑了！」

 

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和喊叫，越來越近。

 

又是一陣箭矢的破空聲，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

 

「嗚！」

 

一陣劇痛從腿上傳來。我控制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追上她了！」

 

追兵興奮的叫聲響起。

 

我絕望地回頭。

 

來人高高舉起長劍，劍刃閃過一絲寒光。

 

13

 

「叮」是利器相撞發出的聲音。

 

伊萊亞斯持劍擋住了下落的長劍。

 

短短幾分鍾，地上就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追兵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