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8
她這些日子消瘦了許多。
大抵是因為她孤身一人去西北,和慕容宿孤男寡女一路的消息被傳遍了大街小巷,一時間流言四起。
連帶著彈劾我爹教女無方的奏折也多了幾本。
但那怎麼能是我做的?
「去的人是你,和他生S相依的人也是你,我能做什麼?」
我平靜地反問。
之前我為了家族名聲,和慕容宿的體面,才四處打點,不讓人流傳。
可現在我都不是侯門媳婦了。
我還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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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授意讓人流傳她和慕容宿那些破事。
我隻是沒阻止而已。
以往她做什麼出格的事,都隻揚言:
「我是自由的,追求愛情無罪!是你們老土!」
她總有說不完的道理,可如今怎麼不說了?
是發現說了無用還是發現,自己說的和做的其實是兩碼事?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蘇紫嫣怨毒地看著我:
「少和我裝蒜!我就是騙侯爺了又如何?誰讓你娘和你佔著不該佔的位置?!」
「如今你滿意了,侯老夫人嫌棄我不守婦道,說我勾引了她兒子,連累了她兒子的名聲!從來不給我一個好臉色!」
「爹爹也因為被人彈劾,冷落了娘和我好幾日!不愧是個賤人!」
「早知如此,我就該在你沒出嫁時就——」
她的語氣突然頓住,眼中飛快地閃過什麼。
或許,現在還不算晚……
她下意識地抓住腰間的護身符。
那枚符紙在當初我送給慕容宿時就在裡面藏了一根彎折的銀針。
以便他不時之需。
如今她摸到了那根銀針,沒用多大力氣就已經掰直。
隨即,朝我猛地撲了過去:
「蘇月白,今日你就是S在這裡,一個被男人不要了的女人,誰又會深究?!」
也不怪她大膽,此刻這亭子裡就我和她。
再加上在她看來,我和慕容宿和離之後便什麼都不是,我外公崔家更是日薄西山。
我要是真的S了,她不說,誰能知道?誰又會深究?
可她沒想到我快她一步,擋住了她手中的銀針,卻也被她撞倒在地。
她舉起銀針:「蘇月白,受S吧!」
我看著那根銀針,隻是問她:「蘇紫嫣,你還記得我娘是怎麼S的嗎?」
她想到什麼,動作一頓。
下一秒耳邊聲音炸開。
「月白!」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蘇紫嫣推到一邊,她痛呼出聲,抬起頭卻慌了神:
「侯爺!」
19
第一次,慕容宿看都不看她一眼,焦急地攙扶我:
「可有損傷?她傷到你哪兒了?」
一聲嗤笑響起。
慕容宿一呆。
我卻笑出聲,看著地上流淌的血跡,看著他蒼白下去的臉色,以及蘇紫嫣嚇傻了的呢喃:
「侯爺,我沒有……」
我一字一句:
「怎麼辦啊慕容宿,你好像來晚了一步。」
「別說了……」
慕容宿聲音顫抖。
我卻依舊:「不過沒關系,沒了這個孩子,你還可以和心愛的女子生。」
「別說了月白,算我求你……」
我:「畢竟你可是為了她,與我和離的。」
咣當。
他手邊的茶杯碎了一地。
那根弦,到底斷了。
20
慕容宿走了。
走之前發了大瘋。
以往的溫情寵溺不再,瘋狂地掐著蘇紫嫣的脖子質問她,為何傷他的孩子。
蘇紫嫣嚇得流了淚。
支支吾吾地叫著侯爺。
可惜這次沒人放縱她了。
我問蘇紫嫣,還記得我娘是怎麼S的嗎?
她應該忘得差不多了吧?
那是我娘懷上弟弟的時候,她裝作貪玩,用最大的力氣撞在我娘的肚子上。
最後我娘早產而亡。
她卻隻是無辜地蜷縮在我爹懷裡說不是故意的。
策劃一切的姨娘和她一唱一和,跪著給我磕頭請罪。
吵吵鬧鬧,我爹一句麻煩,甩袖而去。
如此重拿輕放。
一切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事實也的確如此,時間一久,蘇紫嫣都快忘了。
可我沒忘啊。
所以我在最後她被慕容宿拖走時,對她梨花帶雨的臉蛋說道:
「先別急著哭。」
「一切才剛剛開始。」
不管是你,還是慕容宿。
21
後來,聽說慕容宿和我爹鬧翻了。
為何不得而知,隻知道我爹走出來時,帶上了被毒藥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蘇紫嫣。
而慕容宿卻瘋狂地找我。
曾經我愛吃的糕點,我最喜歡的衣裳首飾,他都給我送上,他說:
「是我錯怪你了Ŧū⁽。」
「直到現在我查過才知,一直受欺負的,從來是你。」
「月白,我給你報仇了,我們好好的,孩子還會有的,我們生很多個。」
但他還是和蘇紫嫣成親了。
是他當初不顧一切求來的賜婚聖旨。
可巧,與和離的聖旨同一天到。
「陛下金口,不可違抗,無論和離還是成親,侯爺可都要好好安排妥當。」
內監尖聲細語,居高臨下。
即便是不可一世的慕容宿,也得跪下磕頭:
「臣……」
「遵旨。」
這可都是他求的啊。
22
成親那夜,崔府之中一直燈火通明。
倒不是和他有關。
而是三皇子上府道謝,這位不受重視的皇子眉宇之間帶著笑,離開時對我道:
「蘇小姐不必相送,說起來,在下能活命,皆是崔老將軍的恩情。」
我淡笑:「君臣有別,外公身子不適,不便出門,我這個做孫女兒的,自當代勞。」
「隻願殿下求仁得仁,一帆風順。」
後者看了我片刻,同樣笑道:「承蘇小姐吉言。」
此後,直到離去的馬車消失,我才收回目光,轉身。
不遠處,本還洞房花燭的慕容宿卻站著不動。
夜裡,他的面孔在燭火之下晦暗不明,苦澀:
「你始終不願原諒我,原是有他?」
我面無表情,淡淡:
「侯爺這是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他卻仿佛聽不見一般,呢喃自語:「這些日子,我想盡了法子讓你原諒我,可你依舊不願。」
「甚至隻要你一點頭,哪怕是違抗聖恩,求到聖上的面前,我都願意將你重新娶回來,可白月,你依舊不願意。」
我皺起眉頭,不耐:
「侯爺在胡言亂語,我便先告退了。」
他立刻揚聲:
「他是皇子!皇家之人!」
我不語,等他下文。
他道:
「你……和離過。」
「就算他要娶你,也隻能是妾。」
「所以呢?」
我反問。
「那可是妾,你之前便是與我和離也不願意我娶平妻,如何會……」
「你要納妾,我好似從未阻止過,可是你要抬的人是我的妹妹。」
我冷聲:
「再嫁,如何不堪,也不會比姐妹共侍一夫的羞辱還大吧?」
慕容宿一噎。
徹底沒說話。
23
他也沒時間來找我了。
我給他和蘇紫嫣留的後手, 可還在呢。
蘇紫嫣與他本已成為怨偶,成親之後不睦是必然。
更別說以往我留給侯府的成年爛賬,這些皆是我嫁入侯府之前就有的ṭű₌, 這些年被我漸漸處理了一些。
但誰曾想慕容宿不感恩也就罷了,還欲羞辱於我。
那也別怪我將這些爛賬又翻了一倍。
蘇紫嫣被嬌寵慣了,以往她最瞧不上這些事務,更不會學, 揚言:
「全是銅臭味,誰要碰?!」
現下拿到這些賬本, 隻會越管越亂。
再說慕容宿,他性子直, 沒少得罪人, 仕途更是需要上下打點,之前是我安排, 可我早走了。
沒了人幫扶, 又沒有銀子打點, 得罪的同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聯合起來彈劾到了聖上面前。
可謂是鬧得十分難看。
不知被針對了多少次。
一回到府裡, 還要和蘇紫嫣相互指責折磨, 一來二去,曾經風光無限的平南侯府,反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侯老夫人直接氣得一病不起,可她不會怪罪自己兒子, 反而將矛頭指向蘇紫嫣。
處處為難,動不動就罰跪。
但蘇紫嫣哪裡是能忍氣吞聲的?
她之前在蘇家早就被自己娘和我爹寵壞了。
終於, 在一日又被侯老夫人罰跪指責時,她沒忍住反駁。
更是與人動了手。
等慕容宿回來, 早已是氣暈了的老母還有一片狼藉的侯府。
偏偏他們還不能和離。
因為這是天子賜婚。
他們隻能被困在這個籠子裡,反復地嘶啞唾罵。
更重要的是,賜婚的人病重了。
他們還沒來得及不顧一切要求到天子面前求和離時, 就先一步聽見了宮裡傳來的喪鍾聲。
24
天禾二十八年,帝崩。
三皇子繼位。
繼位不過一個月, 朝堂上下, 翻天覆地。
最轟動的, 莫過於平南侯一家, 以往偏向二皇子,被打上了大逆的名頭。
一朝打入天牢。
秋後問斬,再無翻身之地。
如此大的消息,倒是沒人在意這裡面跟著一起被處決的蘇家一家。
不過沒關系,我注意到了。
親眼看見我爹姨娘還有慕容宿蘇紫嫣被砍頭時。
我坐上了去邊關的馬車。
外公喝了個大醉,高興極了。
「君不仁, 臣不義。」
「陛下, 這是你逼臣的啊。」
他悲涼一笑。
他是忠臣, 忠的是龍椅之上的人。
那就是說, 龍椅上換個人也可以。
25
秋風蕭瑟。
我們爺孫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下午。
他帶著我玩兒時,曾一字一句地教過我:
「小月兒,若是日後有人惹了你,你便打, 打不過就跑!」
「不過要記得,跑之前也別忘了使絆子。」
這一絆,就不要留情了。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