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梁婉婉攪動著杯中的奶泡，眼神飄忽，神情有些猶豫。

「夏夏……」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她壓低聲音，忽然湊近。

 

「怎麼了？」我問。

 

梁婉婉咬了咬下唇：

 

「我……我昨晚在家，不小心聽到我爸和我哥在書房說話。」

 

「他們提到沈家，好像最近出了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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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動作微微一頓。

 

但臉上表情紋絲不動，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示意她繼續說。

 

「具體是什麼我沒聽太清。」

 

「好像是什麼……資金鏈？出了大問題？反正聽起來挺嚴重的。」

 

「我爸還說，沈伯伯最近焦頭爛額，到處在找人周轉呢……」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

 

我放下咖啡杯，淡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婉婉，謝謝你告訴我。不過，這事我知道。」

 

「墨川跟我提過一點，問題不大，已經在解決了。」

 

「沈家的根基擺在那裡，這點小風浪不算什麼。」

 

心裡卻在打鼓。

 

沈家出事了？

 

資金鏈？

 

沈墨川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13

 

我動用了程家最隱秘的渠道去查。

 

兩天後，反饋來了。

 

報告顯示，沈氏集團各項業務運轉正常。

 

是梁婉婉聽錯了？

 

還是她故意編造？

 

沈家把問題藏得太深，我挖不出來？

 

訂婚在即，任務說不定就卡在 99% 的進度條上。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我坐立難安。

 

這個晚上，我失眠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抱膝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下巴擱在膝蓋上，腦子裡亂成一團麻。

 

時間在雨聲中一點點流逝，指針悄然滑過凌晨兩點。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在寂靜的房間裡，清晰得如同驚雷。

 

我一個激靈，回頭。

 

「聽說你要訂婚了？」

 

一個高大的人影，就靜靜地站在離我床邊不到三步遠的地方。

 

陰影中，那雙熟悉的漆黑眼眸鎖定我。

 

記起來了。

 

那個在腦海裡已經模糊的，叫做謝行潸的男人。

 

這一剎那。

 

我心裡忽然湧出一絲說不出的愉悅。

 

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砰——」一聲沉重的悶響。

 

謝行潸在說完那句話後，直接暈倒了。

 

「謝行潸？」

 

我試探著叫了一聲。

 

毫無反應。

 

我鼓起勇氣走過去，伸出手指，飛快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燙。

 

他整個人都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火。

 

怎麼辦？

 

報警？叫救護車？

 

不行。

 

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我的臥室，根本解釋不清。

 

萬一影響到我和沈墨川的訂婚，影響到任務……

 

把他丟出去。

 

不行。

 

外面是傾盆大雨，他燒成這樣，丟出去跟謀S有什麼區別？

 

踏馬的一出現就帶來一堆麻煩！

 

我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劉醫生嗎？是我，程予夏。」

 

「麻煩你現在立刻到我房間來一趟，帶上急救箱和退燒藥。」

 

「不要驚動任何人！尤其是我爸，拜託了！」

 

家庭醫生林醫生很快來了。

 

他是個沉默寡言、值得信賴的中年人。

 

看到地上昏迷的謝行潸時，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但職業素養讓他迅速收斂了情緒，沒有多問一個字。

 

劉醫生動作麻利地打開急救箱，開始處理。

 

我遠遠地站著，看著他剪開謝行潸湿透的襯衫。

 

露出下面精壯卻布滿傷痕的身體。

 

他身上的那些傷口，竟然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多。

 

行為怪異。

 

莫名的傷。

 

還總能突然出現和消失。

 

我已經能確定，謝行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傷口感染嚴重，引起的高熱驚厥。」

 

劉醫生一邊快速清創上藥，道：

 

「我給他打了強效退燒針和抗生素，但物理降溫也要跟上。」

 

「如果天亮前體溫能降下來，危險期就過了，否則要趕緊送醫院。」

 

14

 

劉醫生留下藥物和醫囑，便悄然離開了。

 

退燒針很快起作用，謝行潸的呼吸平緩了一些。

 

但體溫仍然高。

 

汗珠不斷從他額角、脖頸滲出，浸湿了枕頭。

 

我認命地嘆了口氣。

 

去洗手間擰了冷毛巾，幫他擦額頭、脖頸和手臂。

 

毛巾很快被他的體溫蒸熱，我又換一條冷的。

 

如此反復。

 

不知道到了第幾次，謝行潸忽然睜眼，撐著手坐了起來。

 

他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放手！」

 

我用力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然後。

 

整個人被拽得直接撞進他胸膛裡。

 

「別走……」

 

「求你……」

 

我呆住了。

 

緊接著，更讓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我感覺到滾燙的液體，一滴、兩滴，砸落在我的脖頸上。

 

他在哭。

 

壓抑的嗚咽聲就在我耳邊。

 

我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動。

 

這是咋了？

 

是誰能把這樣一個魔鬼般的男人折磨成這副脆弱崩潰的模樣？

 

這真的是謝行潸麼……

 

幾分鍾後。

 

謝行潸的囈語漸漸低了下去，呼吸變得均勻。

 

他又昏睡過去了。

 

隻是這一次，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我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躺下。

 

看著他蒼白的臉，心頭五味雜陳。

 

我是不是真的欠了他什麼啊？

 

怎麼總是折磨我啊。

 

老天爺，好累。

 

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我再也支撐不住，直接躺在地毯上睡了過去。

 

……

 

不知睡了多久。

 

意識在一種被注視的強烈感覺中，緩緩回籠。

 

我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謝行潸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他側躺在我身邊，一隻手撐著頭。

 

黑發凌亂地搭在額前，遮住了部分視線。

 

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平靜無波，卻又像帶著千鈞的重量。

 

四目相對。

 

謝行潸開口，道：「你不要和沈墨川結婚。」

 

我揚了下眉毛。

 

「你不是說我和他會在一起嗎？」

 

「我說會在一起，又沒說要你們在一起，」他閉眼，嘆氣，「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

 

看他一副很困惑的樣子。

 

我忽然來了興趣：「你說，我聽著。」

 

15

 

結果到最後。

 

謝行潸隻是和我說，現在我所在的世界是假的。

 

我和他來自同一個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冷笑一聲：「那我為什麼記得所有事情，隻忘了你？」

 

「別和我說什麼選擇性失憶。」

 

在我的記憶裡，父母、朋友甚至同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根本沒有他這號人物。

 

謝行潸有氣無力地笑：「還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等我確定了會讓你知道一切的。」

 

神神叨叨的。

 

估計是在胡言亂語。

 

我撇撇嘴：「行行行。」

 

「那就搞清楚之後再來找我。」

 

說完，直接打開房門。

 

一頓拉扯，把他扔出了我家。

 

並請求他：「下次不要突然出現在我家了，很嚇人。」

 

他又笑了笑。

 

「可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

 

接下來的幾天。

 

我將謝行潸和他那些瘋言瘋語拋諸腦後，專注於即將到來的訂婚儀式。

 

這天下午，我正在試穿剛送來的訂婚禮服，手機響了。

 

屏幕上跳動著「墨川」的名字。

 

「喂~墨川？」

 

我接起電話，習慣性地夾起嗓子。

 

沈墨川問：「在忙嗎？禮服試得怎麼樣？」

 

「還好啦，就是有點挑花眼了。」

 

我回答。

 

「嗯，你穿什麼都好看。」

 

他頓了頓，語氣鄭重。

 

「予夏，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你看……我們訂婚的日子也快到了，是不是該安排雙方長輩正式見個面？」

 

「一起吃頓飯，把一些細節和禮數定下來？我爸和我媽都念叨好幾次了。」

 

雙方家長見面！

 

這無疑是任務進程中的又一大步。

 

我心中一喜，正要滿口答應——

 

「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女佣敲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誰啊？

 

這個時間我沒約人上門啊。

 

「墨川，稍等一下，好像有客人來了。」

 

我捂住話筒，對電話那頭說了一句。

 

「好，你去看看吧。」沈墨川體貼道。

 

我沒掛電話，拿著手機，走到玄關，透過可視門禁一看——

 

謝行潸。

 

他怎麼又來了。

 

我下意識就想裝作不在家。

 

「程予夏，開門！」

 

「我知道你在，有東西給你看，很重要！」

 

門外，謝行潸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他的語氣不同以往，透著幾分急迫。

 

電話那頭，沈墨川問：

 

「予夏？是誰來了？」

 

門外的謝行潸，電話裡的沈墨川。

 

電光火石間，我做出了決定。

 

「墨川。」

 

「抱歉啊，我這邊……突然有點緊急情況需要處理。」

 

「我們晚點再聊好嗎？家長見面的事情我記下了，等我處理完這邊馬上打給你！」

 

16

 

沒等沈墨川回應，我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深吸一口氣，打開門出去。

 

謝行潸就站在別墅的大門外。

 

他今天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休闲裝，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手裡拿著一個像是相機的設備。

 

「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

 

「看這個。」

 

謝行潸言簡意赅，將那個設備遞給我。

 

我按下了播放鍵。

 

小屏幕上亮了起來，畫面有些晃動，視角像是偷拍，但還算清晰。

 

背景是一個裝修奢華的客廳。

 

畫面裡，沈墨川的父親沈正峰臉色鐵青地坐在主位，他的母親周雅坐在旁邊抹眼淚。

 

而沈墨川則站在他們對面，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你還在猶豫什麼？」

 

沈正峰猛地一拍桌子。

 

「程家那丫頭現在被你哄得團團轉，這是多好的機會？公司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那個窟窿要是填不上，我們都得完蛋！」

 

沈墨川抬起頭，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

 

疲憊而掙扎。

 

「爸，予夏她是真心……」

 

沈正峰粗暴地打斷他：「真心？真心值幾個錢？！」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徹底綁S在我們沈家這條船上！訂婚不夠！萬一她家知道了我們的情況反悔怎麼辦？」

 

「必須讓她懷孕！隻有她懷了你的孩子，程家才會豁出一切幫我們！她會為了孩子，為了你，求她爸出手！」

 

「這是唯一的活路！你明不明白嗎！」

 

周雅也哭著幫腔：「墨川啊，你就聽你爸的吧！」

 

「媽知道你心裡可能有點過意不去，但程家那丫頭對你S心塌地的，等以後事情過去了，我們好好補償她就是了！」

 

「現在……現在真的顧不了那麼多了啊！」

 

父母一個怒罵，一個哀求。

 

沈墨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良久，他無力地點了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好。」

 

視頻到此結束。

 

我隻覺得一股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懷孕、綁S、活路、補償……

 

原來如此。

 

原來梁婉婉聽到的是真的。

 

「這他媽什麼破劇情？惡不惡心啊？」

 

「為了錢算計到這份上！還懷孕？當老娘是生育工具加提款機嗎！」

 

我發泄般地罵著。

 

一直沉默地看著我的謝行潸，忽然淡淡地開口了：

 

「因為作者是個腦殘。」

 

我下意識點頭：「何止腦殘——」

 

等等……

 

他剛才說什麼？

 

作者？

 

我瞳孔驟縮。

 

之前所有被我刻意忽略的，關於謝行潸的不合常理的細節瞬間串聯起來。

 

第一次見面，他就說「換個世界」。

 

他斷言沈墨川會和我在一起。

 

他說「這個世界是假的」。

 

「你……你怎麼會知道作者？」

 

「你也是被系統拉進這個世界的對吧？它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我的聲音在顫抖。

 

謝行潸緩緩搖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直視著我。

 

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沒有任務，隻有目標。」

 

「就是帶你回去。」

 

17

 

謝行潸話音剛落。

 

整個地面開始搖晃。

 

地震？

 

我下意識地扶住門，卻發現是我自己在顫抖。

 

【警告！未知入侵！警告！未知入侵！】

 

【核心規則遭受嚴重衝擊！】

 

【啟動強制驅逐程序！】

 

腦海中，沉寂許久的系統警報聲瘋狂響起。

 

我驚恐地看向謝行潸。

 

「怎麼……」

 

還沒說完。

 

就看到謝行潸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

 

像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畫面，他在空氣中如同煙霧般開始消散。

 

「謝行潸！」

 

我失聲尖叫，朝他伸手。

 

然而，隻抓住了一片空氣。

 

謝行潸就在原地，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劇烈的震動也隨之戛然而止。

 

我再也忍不住，對著空蕩蕩的腦海咆哮：

 

「系統！你他媽給我滾出來！滾出來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行潸呢！」

 

「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說話啊！你這個隻會報警的廢物！」

 

這次，系統給出了回應。

 

【閉嘴，你就是一個工具。】

 

【我讓你怎麼樣，你就得怎麼樣，你沒有資格質問。】

 

它竟然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方式和我說話。

 

我的憤怒燃燒得更加熾烈。

 

「工具？！去尼瑪的工具！」

 

「你踏馬就是那個腦殘作者吧？」

 

「到底創造這個破世界幹什麼！純純惡心人！」

 

系統沉默了片刻。

 

然後，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你和沈墨川創造的。】

 

【你隻需要按照設定，扮演好你的角色，和他在一起，走向既定的 HE 結局。】

 

【這就是你存在的全部意義。】

 

【反抗，毫無意義。】

 

大腦「嗡」的一聲，快要宕機。

 

我聽懂了它的意思——

 

什麼穿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