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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8
和梁懷生在一起第三年,我還是沒紅。
陪著投資方喝到胃出血的小角色依舊是到了別人手裡。
我沒哭,梁懷生卻哭了。
可轉頭他就包下頂層酒店,邀請眾人欣賞煙花,為得到角色的小花旦慶祝。
一群二世祖滿不在乎。
「還是梁少好手段,幾句話就耍得戲子暈頭轉向,為我們楊小姐做嫁衣。」
「不過這都幾年了,梁少,你膩不膩?」
梁懷生扯松領帶,眼底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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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麼你們,等我玩爛了,再送你們!」
眾人高呼梁少大氣。
也有人唏噓:「梁少,你還真是心狠,好歹那戲子養了你三年。」
似乎是想到什麼,梁懷生語氣軟下來:
「也挺可憐的她,沒錢又沒愛,能遇上我算是她的福氣。」
他不知道,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藏在盛大煙花下我一顆真心碎成渣。
在也無從撿起。
「梁懷生,你的福氣我不要。」
1
胃裡不間斷的出血,好比一把火在燃燒。
但是我沒錢去醫院,隻能一路顛簸回到逼仄出租屋。
烏漆麻黑的屋子停了電,隻有外面渲染全城的煙花在綻放。
手機裡彈出兩條消息。
一條消息:「今晚梁少特地為楊小姐準備了煙花表演,敬請市民諒解。」
一條是梁懷生半小時之前發的,很簡短:「今晚不回來了。」
我的心幾乎是一瞬間潰不成軍。
滿腦子都是頂級會所裡,那群二世祖一聲聲的梁少。
「還得是梁少有本事,你一句窮,她月薪不到五千還得養著你。」
「笑S人,周星星辛辛苦苦輾轉劇組跑龍套,殊不知梁少家裡坐擁整個娛樂帝國。」
「話說,梁少真不打算捧自己的小女友。」
梁懷生懷裡摟著搶走我角色的女人。
觥籌交錯間,他漫不經心開口:
「女友?不過是我的寵物。」
「女朋友的位置還輪不到她。」
大概,梁懷生永遠也不會知道。
同樣的夜晚,他和楊小姐坐在頂層,消費數千萬煙花隻圖個高興。
而我,他上不得臺面的「女友」卻在樓下,為了個不到五分鍾的小角色喝到胃吐血。
最慘的是,那個角色我還沒拿到。
而他更不會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混在服務員裡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以為是喝多了難受,走錯樓層。
沒想到,這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提醒我。
梁懷生根本不是我的良人。
有人唏噓,替我說話:
「梁少,好歹那小演員養了你三年呢。」
是啊,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我以為好歹他會有點情感,哪知他隻是頓了幾秒,而後不以為意搖晃手中的酒杯。
梁懷生殘忍開口:
「養我?想養我的人多了去了。」
「她就偷著樂吧。」
他說這話時,一雙薄情丹鳳眼愈發玩世不恭。
「三年了,即使我不去上班,她也依然把我當作寶貝一樣供著,生怕我跑了。」
「但凡我消失一會兒,她就急得掉眼淚,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沒了我,她第一個哭,她巴不得養著我呢。」
年輕的男女適時誇贊他調教有方,更有人直言我連婊子都不如。
我孤零零坐在出租屋,腦子裡一遍遍回想起那些扎心的話。
梁懷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對我都是一番凌遲。
心髒東一塊西一塊,再也無從拼湊。
窗外的煙花一直未停歇,好似昭告天下背後主人的幸福。
我茫然無措扎進被褥裡,房子隔音不好,我連哭泣都不敢太大聲。
梁懷生是在次日回家的。
他玩了一個通宵,卻還能在次日回來和我飆演技。
「星星,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了,你最愛吃的灌湯包。」
他笑得溫和,不見昨晚被人簇擁在中心的半點桀骜。
「來,趁熱吃了,暖胃。」
氤氲熱氣裡,梁懷生睫毛撲閃,仿若蝴蝶,在我心頭翩翩起舞。
換作平時,我此時早就感動,情不自禁吻上去。
可現在,十塊錢一籠灌湯包我看著直反胃。
「怎麼了?高興傻了?」梁懷生知道怎麼拿捏我,伸手摸摸我額頭。
肌膚相接觸那刻,我被燙得往後瑟縮。
「別碰我。」
別碰我,騙子。
2
「你怎麼了?」梁懷生窮追不舍湊近我,上下其手:「是不是不舒服?」
「還是哪裡受傷了?」
「我看看?你別悶在心裡。」
他緊張地三連問,生怕我出現個好歹。
如果……如果沒有親耳聽見他說的那些話,我根本不會這樣難受。
我視線有些模糊去看近在咫尺的面龐,一千個日日夜夜,我竟然沒看出來他精湛演技。
「我……昨天又沒有拿到角色。」
我試探性問他:「懷生啊,我該怎麼辦,再火不了我就老了。」
梁懷生怔住了,他似有所察覺我眼中無限的悲涼。
沉默了好久,他紅了眼眶,將我擁入懷裡。
湊近我耳畔,沒有感情安慰:
「你別難過,大不了……我從現在開始好好努力,賺錢養你。」
明明他的溫度那麼熾熱,此刻我卻再也感受不到他懷裡的愛意。
腦子裡盤旋昨晚他口中那句:
「可憐又可悲,遇上我算是福氣。」
我從小就不是幸運的孩子。
上學時被欺負,畢業後找不到工作。
當時在一家會所端果盤,恰好撞見了梁懷生。
他那天被雨淋湿,全身上下湿漉漉。
我爛好人心發作,走過去傻乎乎把自己的外套塞給他。
他當時愣了神,盯著我,語氣有些淡漠:「給我?」
嗯,給你。
我以為他是同類,殊不知他轉身就在包廂裡用高爾夫球杆暴打遲到的司機。
後來如所有的童話故事一般。
他要請我吃飯,我拒絕,他窮追不舍要我的聯系方式。
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情侶。
他說自己是孤兒,還沒讀過幾天書。
我心疼,天真以為兩個命苦的人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迎來春天。
卻不知當時梁懷生掂量著那件外套:
「有意思,玩玩。」
生活太苦了,在一起三年。
蝸居在洗澡都要和別人搶時間的合租房,小小的一張床就是我們的全部。
梁懷生總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每每我想生氣。
就撞進他漆黑的眼,比波瀾壯闊的海水還要深沉。
我便再也說不出一句重話了。
三年,我每天規定吃飯不準超過二十元。
常常是早飯不吃,中午白嫖劇組的盒飯或者一碗面,晚上一塊面包解決。
我總是幻想,如果我真的做不了大明星。
攢下來的錢應該夠兩個人回老家小縣城,買一套二手房,平平淡淡一生也挺好的。
可是現在,那些幻想好似泡沫被人戳破。
好疼好疼,明明我沒有在哭,可心底蔓延一場大雨。
3
可能我真的太脆弱了,我還是沒忍住蜷縮在他懷裡大哭。
一遍遍呢喃他的名字:「懷生,我究竟該怎麼辦。」
或者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梁懷生身體繃直了,他擅長說好聽話。
「哭吧,星星,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還有我……」
「我一直在你身後。」
他聲音很輕很輕,好似把我當孩子哄著。
有那麼一瞬間我也恍惚,生出偏執的想法,興許昨夜包廂裡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隻是長得相似罷了。
可現實生活沒有那麼多巧合。
我向合租的姐姐借了筆記本,人總要為自己謀取一點退路。
梁懷生在陽臺打電話。
我聽不真切,但基本可以判斷電話那頭是楊思雨,
搶走我角色的楊小姐,梁懷生放在心尖尖的可人兒。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女孩子說了什麼,梁懷生聲音悶悶的。
「我這邊有事走不開。」
「你乖一點……」
「別多想……我沒喜歡上她……」
他沉寂著回避那頭女孩不滿的控訴,最後無可奈何低聲哄道:
「晚上我過來。」
一牆之隔,兩顆無法靠近的真心,皆是謊言。
我愣了很久,猜想他一定很愛很愛楊小姐。
不同於對我敷衍的演技,他坦率地在梁少爺身份下,還能放下身段去哄一個女孩。
我突然就看不懂了。
有愛人,為什麼要找我。
思來想去,隻有那兩個字:無聊。
他的人生精彩到乏味,於是我出現了,成為玩具。
想到這裡,我沒有一點猶豫,在鍵盤上敲下申請跟隨紀錄片拍攝的按鍵。
梁懷生在陽臺站了很久。
轉身要出去,可修長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他不放心回頭看我。
「我要出去一趟。」
「哦。」
我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我說……我要出去了,你不問我去哪裡嗎?」
他又說了一遍。
這樣稀松平常的對話下,充斥欺騙,我已經不想要迎合了。
我抬起頭,掃了他一眼。
「早點回來。」
隨即,我低下頭,不再多看他一眼。
我以為我會歇斯底裡,質問他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衝上去求他不要裝了。
但幹涸的淚腺已經不允許我自欺欺人。
梁懷生似有不滿:「你……從早上開始就不對勁……」
「你是不是……」
我仰起臉,笑得天真:「你在說什麼。」
見到我這般,梁懷生才松了一口氣。
叮囑我:「今晚我可能也不回來。」
「有點事情要忙,你早點休息,不許熬夜。」
「乖乖在家等我。」
4
我什麼話也沒說,但凡他再仔細一點,就會注意到我眼底憋住的淚花。
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心裡痛得一下又一下。
梁懷生,我不要你了。
真的不要了。
籤好紀錄片的拍攝合同後,帶我的經紀人張姐後腳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星星,這邊公司突然給你推了一個角色,你要不要看看。」
卡在喉嚨裡的解約頓了一下,我平靜開口:
「不了,張姐,我打算解約了。」
像我這種小糊糊,糊到隻能常年演丫鬟和屍體,對公司來說可有可無。
「這……」
她似乎很難為情。
「這是上面的人的意思,你這丫頭……」
「你先別說拒絕的話,看看劇本合不合適。」
不等我再說,張姐直接將劇本給我發了過來。
然而,在看了劇本不到一頁。
我就反應過來是有人要整我。
通篇的大尺度,帶顏色橋段,甚至和我搭戲的角色設定是五六十歲的老頭。
我冷冷一笑,人倒霉的時候連喝水都塞牙縫。
隨後張姐給我發了條消息過來:
「星星,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上面指定你去演,要是不演,就要賠償的。」
看見張姐發過來的消息,我心如S灰。
心裡想到的全是梁懷生殘忍的話語:「寵物而已。」
梁懷生,是你嗎?
他一定是因為早上我對他的哭訴,他厭倦了。
這一夜,梁懷生還是沒有回來。
反倒是手機上,楊思雨宣布自己的哥哥會拍攝一部電影,自己作為主演免費出演。
我看了眼劇本,「好巧」是同一部,隻不過我拿到的角色是女二,為了露而露。
再看投資方的名字:「梁懷生。」
一切已經明了,他哄楊思雨高興,我又一次無辜被拉下水。
凌晨三點,梁懷生怒氣衝衝打開家門。
瞬間打開的燈光刺眼,我遮住眼睛。
梁懷生卻將我的動作認為不耐煩:
「你起來!」
「周星星,你是不是,是不是要去演十八禁!」
他脫下外套,猛地拽起無精打採的我,「你說話。」
我隻是別開臉,摸不著他這是又要演哪一出戲,諷刺:
「多好,一脫而紅。」
我差一點點就質問出聲,這不是你安排的嗎?
將我永遠釘在恥辱柱。
這是你和楊小姐、還是那群二世祖的新玩法?
踐踏完我的真心,又要摧毀我的靈魂。
我別開臉,和他多對視一秒都覺得難受。
見我始終沉默,梁懷生似乎被我逼急了。
一手掐住我的下顎:「想紅?」
「沒門。」
他將我反壓在他的身下,像發了瘋的野獸撕咬我的耳垂。
「滾開!」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一股勁,抬腳向他的下半身踹去。
梁懷生被我踢中了下面,嘶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咬牙切齒道:「周星星……」
他眼尾猩紅,許是我的錯覺,裡面竟有委屈和受傷。
我失控地後退,床頭櫃上的合照似有感應,一下全部砸在了地上。
那是我們在一起第一年,我攢了好久的錢帶他去過生日留下的。
我曾笑著說,等到七老八十可以給兒孫看看我們的愛情。
梁懷生冷冷一笑,陰翳眉骨下凝結出一層寒冰。
「周星星,好啊,好得很!」
他大手一揮,那些送給我的不值錢小玩意全部散落。
有幾塊錢的手鏈,還有口紅贈品,零零散散……
望著滿地狼藉,我不爭氣哭了出來。
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珍視著的。
直到看見滿地散落這些幾元錢的「禮物」,我才知道太可笑了……
實在是太可笑了。
聽見我的哭聲,梁懷生眉頭不禁皺起來。
按照平時他本該一走了之,現在卻小心翼翼將我擁入懷裡。
「我們不拍戲,好不好……」
「我好好找工作,絕對不再玩了。」
我心下一沉,捉摸不透他內心到底在想什麼。
可開口隻是簡單嗯了一聲。
「寶寶,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很不對勁。」
我的反應太冷淡了。
梁懷生悶悶不樂,以往不管怎樣的矛盾,最後都是我低聲下氣求和好。
根本不會像今天這種狀況。
我扭過頭,淡淡說「焦慮。」
5
那部戲我推辭不了。
梁懷生卻一二再而三,在我耳邊提起:
「寶寶,你跟經紀人說你不參演……好不好?」
可是不參演,我就要賠一筆錢。
我上哪去找幾十萬,我口袋比臉幹淨。
張姐也不停催促我看合同。
內心如一萬隻螞蟻,看梁懷生的樣子,似乎不是他安排的。
那麼會是誰呢?
沒辦法,我隻好找之前拍攝紀錄片朋友先借錢。
朋友聽說這個消息,張大了嘴巴。
「你該和你男朋友說啊!」
我張了張嘴,壓根不知道該怎麼講述梁懷生的身份。
說出去都是會笑S人吧,我養了三年的男友……居然是富三代。
可他裝作身無分文的孤兒,將我騙得團團轉。
朋友借給了我錢,我也答應她,和經紀公司解約就跟隨她深入非洲拍攝紀錄片。
我把錢轉交給張姐的時候,她錯愕很久。
「你想清楚了?」
「其實你資質很好,隻是運氣不好……」
「再說圈子裡,都會有幾個女明星一脫成名。」
我搖了搖頭,筋疲力盡:「我累了。」
回家收拾行李的路上。
梁懷生來找我,得知我不會參演,他高興地抱起我轉轉圈。
「寶寶,你別傷心,你這麼漂亮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我沒說話,思索自己要帶哪些東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