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區刮大風，我晾的衣服丟了。

 

第二天，鄰居在樓下擺攤賣進口貨：「這種好東西，你們見都沒見過。」

 

湊近一看，全是我的。

 

我上前去要，被罵佔便宜，心眼壞。

 

我要報警，被人搶走手機。

 

推搡中我摔下樓梯。

 

他們隻是唾了一口，說我活該。

 

我笑著爬起來，不再說話，一瘸一拐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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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知道，我是陰媒。

 

那些衣服都是S人衣服。

 

活人穿不了。

 

1

 

我是第九代引緣人，俗稱陰媒，給S人配婚。

 

這職業聽起來邪門，實際上是正經買賣。

 

S去的年輕男女需要配對，讓他們在陰間不孤單。

 

穿上我制作的特殊婚服，他們才能認出彼此，一起到冥緣殿報到。

 

婚服制作工藝很講究。

 

新衣服必須晾曬三個晚上，散陽加陰，這樣才能發揮作用。

 

我特意租了個頂樓帶天臺的房子，專門用來晾衣服。

 

每天晚上八點上天臺，凌晨五點收衣服，這個時間段不會影響其他人晾曬。

 

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了三年，一切都很平靜，直到最近。

 

我發現自己的衣服開始丟失。

 

剛開始我以為是風大刮走了，但後來丟失的頻率越來越高。

 

有時候一晚上能丟三四件。

 

直到那天下午，我下樓買菜，在小區公園看到了黃大爺。

 

他正和幾個老頭遛彎，春風得意地展示著身上的衣服。

 

一件月白色綢緞長衫，胸前繡著雙龍戲珠。

 

我卻愣在原地。

 

這件衣服是前幾天剛丟的，給姓李的新郎做的。

 

花了我三天時間，用的是上好的蠶絲，刺繡都是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這件衣服已經晾曬了兩個晚上，正準備晾曬第三晚就被偷走了。

 

現在，它穿在一個活人身上。

 

師父臨終前說過：「陰媒制作的衣服，隻能S人穿。活人穿了，輕則運勢衰敗，重則……」

 

我不敢想下去。

 

黃大爺還在那裡和朋友們聊天，絲毫沒注意到我。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不時整理一下衣領。

 

我必須想辦法把衣服要回來，或者至少提醒他別再穿了。

 

我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2

 

「黃大爺，這衣服真精神，哪買的啊？我也想帶兩件。」我盡量用輕松的語氣搭話。

 

黃大爺聽到我的話，轉過頭來，神色間閃過一絲不自然：「啊...這個...我兒子給買的。」

 

他的反應讓我更加確定了猜測。

 

「是嗎？」我試探性地說，「不過我看這衣服的樣式有點特殊，不像活人穿的。」

 

黃大爺臉色瞬間變了：「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的？大白天就詛咒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這樣的衣服最好還是別穿，不幹淨。」

 

「什麼意思？」

 

黃大爺的聲音更尖銳了，「你說我穿髒衣服？這衣服昨天剛洗的！你這小丫頭片子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他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正在下棋和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

 

很快，我們周圍圍了一圈人。

 

黃大爺指著我：「你們看看，現在的年輕人不懂好貨還沒禮貌！我穿件好衣服，她非說不幹淨！」

 

大家紛紛看向我，眼神不善。

 

「哎呀，黃大爺，您這衣服確實不錯啊！」一個阿姨誇贊道，「料子看起來就很高檔。」

 

「是吧是吧！」黃大爺得意洋洋，「這可是好東西，做工精細，你們看這刺繡多細致。」

 

「在哪買的？我也想買一件。」

 

「對啊，多少錢？」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詢問衣服的來源。

 

黃大爺神秘地笑了笑：「回頭我偷偷告訴你們。我家裡還有幾件類似的，都是好做工，到時候咱們鄰居之間，價格好商量。」

 

我心裡一涼。

 

這群人完全沒意識到危險。

 

更可怕的是，黃大爺竟然還想把其他衣服分給他們。

 

「這衣服真的不能穿……」我試圖再勸一次。

 

「實話說了吧，穿久了會折壽的，對身體不好。」

 

「你給我滾！」黃大爺徹底怒了，「說話一句比一句惡毒，看我老就咒我S是不是？」

 

圍觀的人也開始指責我：「小姑娘，現在的年輕人，心眼怎麼這麼壞！」

 

「人家穿個衣服招你惹你了？」

 

「你父母怎麼教育你的？」

 

「小小年紀就學會詛咒老人，以後還得了？」

 

我知道再說下去也沒用，趁著混亂，先離開了。

 

但我心裡很清楚，事情才剛剛開始。

 

師父說過，活人穿S人的衣服，剛開始會運勢下降，身體出小毛病。

 

但隨著時間推移，衣服會慢慢與皮膚融合，最終就像人身上長出的第二層皮一樣，再也無法脫下。

 

到了那個時候，衣服和人就真的融為一體了。

 

而現在，不僅僅是黃大爺一個人的問題。

 

他還要把其他衣服分給更多的人。

 

3

 

果然，我的擔心成了現實。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在小區裡陸續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衣服。

 

樓下遛狗的阿姨穿著我給一個女鬼做的紅色嫁衣。

 

電梯裡的大媽身上是我剛完成的藍色女裝長衫。

 

這些人看起來還都很滿意自己的新衣服，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

 

穿我衣服的人越來越多，我根本找不過來，隻能在小區微信群裡發消息：

 

「請問是誰拿了我晾在天臺的衣服？那些衣服有特殊用途，希望能還給我。」

 

沒想到消息一發出來，群裡立刻炸了鍋。

 

「又是你！上次在公園詛咒黃大爺，現在又來胡扣屎盆子！」

 

「什麼特殊用途？說得神神叨叨的。」

 

「先說衣服不好，現在又說是特殊用途，前後矛盾。」

 

「建議把這種人趕出小區，影響鄰裡和諧。」

 

我看著 99+的消息，心裡越來越絕望。

 

沒人相信我，更沒人願意歸還衣服。

 

我本想反駁幾句，但當天晚上還有重要的法事要做，我沒時間和他們糾纏。

 

馬上就快到八點了，我得照例上天臺收衣服。

 

走到晾衣架前時，我愣住了。

 

我的道袍不見了。

 

那件月白色的道袍，祖傳九代，專門保護陰媒不受陰氣侵害。

 

現在，連它也被偷了。

 

我不敢想。

 

在天臺上瘋狂尋找，希望隻是被風吹到了角落裡，但找遍了每個角落，都沒有。

 

距離法事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我來不及報警，隻能從家裡翻出一些別的風水法器——銅錢劍、護身符、朱砂筆，勉強拼湊了一套防護裝備。

 

但這些東西和祖傳道袍比起來，效果差得太遠。

 

果然，法事結束後，我就開始出現異常。

 

當天晚上我接連做噩夢。

 

夢裡我總是在一間間陰冷的靈堂裡穿梭，為無數具屍體換衣服。

 

但無論我怎麼努力，那些衣服總是不合身。

 

他們流著鮮血的眼睛SS盯著我，瞳孔緩緩轉動。

 

醒來後，我的身體虛弱至極，打不起一點精神。

 

我知道，這是因為沒有道袍保護，我承受不了那些陰氣的侵蝕。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聯系了社區管理員小姐姐。

 

4

 

我把整件事從頭到尾給管理員小趙講了一遍。

 

小趙聽完，皺著眉頭：「你是說……你做的是給S人穿的衣服？」

 

「對，我知道聽起來很奇怪，但這確實是我的工作。」

 

小趙點點頭：「不管你做什麼工作，偷東西就是不對。我跟你去看看。」

 

她頓了頓，又說：「但你也知道，現在老年人不太好溝通，你得有心理準備。」

 

於是我們開始挨家挨戶敲門。

 

第一家開門的是 3 樓的李阿姨，知道我們的來意後，她臉色就變了：「原來群裡瞎咕咕的就是你！」

 

「是我的衣服被偷了，我隻想要回來。」我耐心地解釋。

 

「說誰是小偷呢！你的衣服？我們家沒有！」李阿姨直接關上了門。

 

接下來幾家都是類似的反應，不是直接罵幾句關門，就是隻開個門縫聽熱鬧。

 

直到我們敲響黃大爺家的門。

 

黃大爺一開門看到我們，臉色瞬間鐵青：「好啊，終於找上門來了！」

 

「黃大爺，您穿的那件衣服真的是我的……」

 

「住口！」黃大爺憤怒地打斷我，「她說我穿的衣服有問題，害得我在小區裡丟臉！現在還要帶著社區的人來搜查我們家，這是要把我當罪犯啊！」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樓道裡的其他鄰居。

 

「這次來的是社區的人，下次是不是要帶警察來？」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議論紛紛。

 

「她也在我家門口敲了半天，一猜就是想敲詐我們！」

 

「先是說衣服不好，現在又帶著社區管理員來威脅我們。」

 

「這個小姑娘肯定是想訛錢，故意編了個鬼故事來嚇唬我們。」

 

「現在的年輕人啊，什麼招都想得出來。」

 

情況開始失控，人群越聚越多。

 

小趙試圖維持秩序：「大家冷靜一點，我們隻是想了解情況……」

 

「了解什麼情況？就是看我們歲數大了好欺負！」

 

推搡中，不知道誰先動的手。

 

我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向後倒去。

 

小趙想要拉住我，結果她自己卻被人撞倒，重重摔在了樓梯上。

 

「啊——」她痛苦地叫了一聲，抱著胳膊蜷縮在地上。

 

我趕緊掏出手機報警。

 

警察到達後，才制止了這場混亂。

 

醫院檢查結果顯示，小趙的胳膊骨折了，需要打石膏休養。

 

第二天，我提著果籃去醫院看望她。

 

「真的對不起，讓你受牽連了。」我愧疚地說。

 

小趙擺擺手：「沒關系，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現在這些人就是這樣，不講理。」

 

她頓了頓，又說：「你做得沒錯，不要被他們嚇到。這種歪風邪氣就應該有人站出來管管。」

 

看著她打著石膏的胳膊，我心裡的愧疚慢慢轉化成了憤怒。

 

我好心提醒他們，卻被當成騙子。

 

我實事求是地要回自己的東西，卻被當成敲詐。

 

現在連幫助我的人都受了傷。

 

「既然好心沒好報，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晦氣。」

 

5

 

我翻出壓箱底的材料——那些專門給橫S之人、怨氣最重的S者準備的布料。

 

平時很少用到，因為這種單子不多見。

 

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我開始制作新的一批衣服。

 

這次用的是最好的料子：雲錦、蜀錦、香雲紗，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款式也更加華麗，金絲銀線，珠光寶氣。

 

制作過程中，我都能感覺到這些衣服散發出的陰冷氣息。

 

但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想要好東西？行，我成全你們。

 

衣服做好後，我開始了我的表演。

 

在小區裡遇到那些大爺大媽時，我故意表現得很委屈、很害怕。

 

見到黃大爺還會繞著走，讓他們覺得自己勝利了。

 

電梯裡，我會故意自言自語。

 

「唉，最近接了幾個大單子，客戶要求高，用的都是進口面料，成本翻了三倍。要是再被偷，我就真的要賠S了。」

 

這話傳到樓下幾個大媽耳朵裡，效果立竿見影。

 

第二天，我就聽到她們在樓下竊竊私語：「那個小姑娘又做了好衣服，聽說很值錢呢。」

 

我把這批「高檔貨」故意放在天臺最顯眼的位置。

 

晾曬時間也調整到下午三點到晚上八點——正是這群人最活躍的時段。

 

為了讓效果更逼真，我還在衣服上貼了價格標籤：2888 元、3688 元、4999 元。

 

黃大爺看到後，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從樓上窗戶偷偷觀察，看到他拿著手機給幾個老伙計發消息，神情像發現了金礦一樣。

 

我提前在天臺裝了高清夜視監控設備，我要看清楚每個人的臉，記錄下每個貪婪的表情。

 

深夜兩點，我坐在電腦前看著監控畫面。

 

幾個熟悉的身影上了天臺，就像在商場挑衣服一樣。

 

黃大爺還在那裡指揮：「這件好，料子摸起來滑溜溜的。」

 

「那件也不錯，看著就值錢。」

 

想要好東西？我這就給你們最好的。

 

師父說過，穿上S人衣服的活人，十日內必有徵兆。

 

我隻需安靜等待就行了。

 

6

 

第三天，現世報就來了。

 

門衛老張主動和我搭話：「小姑娘，你們樓最近不太平啊。」

 

「怎麼了？」

 

「黃大爺兒子昨晚找我，想問我有沒有認識的靠譜神婆，說老爺子白天不起床，晚上不睡覺，總說有個年輕女人在和他說話。」

 

我心跳加快：「年輕女人？」

 

「對，老爺子說那女人很溫柔。」老張有些不好意思，「皮膚很滑很軟，會主動貼近他，還會撫摸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老張壓低聲音：「最可怕的是，老爺子說那女人每次都很主動，讓他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幾十歲。現在每天就盼著晚上見面，他兒媳婦被嚇壞了，帶著孩子搬回娘家了。」

 

「還有其他人嗎？」

 

「3 樓李姐也不對勁。她家保姆說她總是半夜驚醒，有個年輕小伙子在叫她，讓她去找他。那聲音催得不行，跟有什麼急事似的。」

 

「王姐也在抱怨睡眠不好，總做奇怪的夢……」

 

我了解了大概情況，回到家打開小區群。

 

黃大爺：這衣服真是寶貝，穿了之後晚上精神得很！每天不睡覺也不困。

 

李阿姨：老黃，你別胡說，我覺得不對勁。

 

王大媽：我也覺得不對，最近總是做奇怪的夢。

 

黃大爺：什麼不對？我現在精神好得很！你們是嫉妒我有好衣服！

 

趙阿姨：我覺得可能真的有問題。

 

黃大爺：什麼問題？別被那個小丫頭片子忽悠了！

 

王大媽：會不會真的是那個小姑娘在搞鬼？

 

黃大爺：胡說八道！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麼本事？

 

看著群裡的討論，我關掉手機，冷笑了一聲。

 

7

 

上午十點，樓下突然傳來的救護車聲音把我從睡夢中吵醒。

 

我趴在窗臺上往下看，黃大爺倒在小區花園裡，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救護車把他抬走了。

 

下午，李阿姨的保姆找到我，哭著求助。

 

她給我看了張照片——李阿姨皮膚大面積潰爛，像是從裡面撕開的一樣。

 

消息不斷傳來：王大媽夫妻鬧離婚，趙阿姨被嚇得突發心髒病，樓下劉老板晚上夢遊把自己偷稅漏稅的事都抖摟出來了。

 

黃大爺在醫院裡，醫生說查不出病因。

 

小區徹底恐慌了。

 

我的門鈴開始響個不停，門縫裡塞滿紙條：

 

「求求你幫幫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