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娘。」我叫了一聲，蹲在她床邊，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她抬眼看我，看到太子，驚訝了一下。

 

「殿下，」她說，「這不合規矩。」

 

太子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紅著眼睛：「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太子妃輕輕搖搖頭：「是臣妾福薄。」

 

她費力地抱起孩子遞給我，我趕緊攏在臂彎裡。

 

那孩子白白嫩嫩，吃著手指，乖巧得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即將離開人世。

 

太子妃看著我：「沉璧，我將我的孩子託付給你，以後你就是他的親娘，錢家也會是你的娘家，你答應我，護著他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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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淚如雨下：「我答應你，我必不會讓別人傷他一根毫毛。」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叫來心腹平嬤嬤：「以後陸側妃就是你的主子，我手裡所有的東西都要交到她手上。」

 

她看向太子：「殿下，陸側妃溫良賢德，知書達理，可扶為繼太子妃。」

 

這個時候她說什麼是什麼，太子一句話都不反駁她。

 

「是。」

 

最後，她戀戀不舍看了孩子最後一眼，眼裡忽然又有了光，然而那光像流星一樣轉瞬即逝，她安詳地闔上雙眼。

 

滿屋子的下人都跪了下來，哭聲陣陣。

 

我抱著孩子也在床邊跪下：「送太子妃。」

 

14

 

太子妃薨逝的第二天，楊側妃被人發現自缢在寢殿。

 

三個月後，我被扶正。

 

當然，以我的家世，我是沒資格做太子妃的。

 

太子妃一S，這個位置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

 

是太子在皇上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又有錢家的人做說客，皇上才松口同意的。

 

聖旨送了一份去陸家，我爹連升兩級，我娘被封為了一品诰命夫人，我兄長變成了禁衛軍副首領。

 

兄長有些本領，但再往上就難了。

 

他資歷不夠，又非陛下心腹。

 

若再混個十年二十年，等太子登基，首領的位置恐怕就非他莫屬了。

 

我爹現在是驚大於喜。

 

他萬萬沒想到，我傷了胞宮，家世不顯赫，又沒有子嗣，竟然能在短時間內爬上太子妃的位置。

 

他也終於意識到，自打我嫁入東宮，東宮的一個個妃嫔ṭů⁽都S光了。

 

他有點怕我。

 

我召他見了一面。

 

這個曾經主宰我生S的男人，縮著肩膀，垂著腦袋，安靜得像一隻鹌鹑。

 

我安撫他：「兄長說得對，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我們本就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女兒日後還需爹爹和兄長扶持。」

 

他說：「娘娘所言極是。」

 

15

 

像我當初為江殊的S難過一樣，太子對於前太子妃的S，也並沒有難過多久。

 

冊封我為太子妃的當晚，我換了大紅的嫁衣，準備了合卺酒。

 

我騎在太子身上，以口做杯，將合卺酒一口一口渡到他嘴裡。

 

我們瘋了一晚。

 

他深深迷戀我。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東宮沒有再進新人。

 

哦，侍妾還是有的，都是宮女，構不成威脅。

 

瑞兒兩歲的時候，皇上病重，召太子侍疾。

 

同年，遠在封地的二皇子，不知忽然發什麼瘋，不僅無詔入京，還帶了五千精兵S入皇宮，說接到長公主密報，太子意圖毒S皇上，他前來護駕。

 

禁衛軍沒能攔住他，他S入皇上寢殿。

 

皇上怒斥他狼子野心，竟然謀反時，他還一臉茫然。

 

隨後，他被趕來的長公主一箭穿喉，當場斃命。

 

皇上受了刺激，病情加重，那天晚上就駕崩了。

 

長公主沒有撤兵。

 

太子後知後覺發現，天子的寢宮安靜得可怕，並沒有人將皇上駕崩的消息傳出去，殿外也是一樣的安靜，黑影憧憧。

 

寢宮被包圍了。

 

禁衛軍被長公主的破甲軍拿下了。

 

太子詫異地望向長公主——他的親姑姑。

 

她已年近五十，兩鬢有了斑白，一身鎧甲，卻依舊英姿颯爽。

 

她站在那裡，目光沉靜地和他對視。

 

野心勃勃。

 

她說：「來人。」

 

寢殿的側門開了，一個破甲軍推著我和瑞兒進來了。

 

太子瞳孔猛然一縮。

 

「殿下。」我急切地呼喚，聲音惶恐、懼怕。

 

瑞兒也哇哇哭著喊「爹爹」。

 

到這個時候，太子的臉上才染了慍色，他向我們走了兩步，被長公主攔住。

 

有人端來一杯酒遞給他。

 

長公主說：「喝下酒，寫禪位詔書，我留你的妻兒一命。」

 

我哭著喊：「殿下不要！」

 

他沒有猶豫，一點都沒有，仰頭就將毒酒喝下了。

 

我怔愣，呆呆地望著他，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震動了一下。

 

長公主也有些詫異，她回頭看了我一眼。

 

太子凝望我，像平時一樣笑：「沉璧，帶著孩子好好活下去，長公主最信守承諾。」

 

我本來就在哭，這時候卻忽然哭不出來了。

 

就在電光火石間，我忽然衝到長公主身後，拿出袖子裡藏著的匕首，一刀劃在她的脖子上。

 

鮮血噴湧而出。

 

長公主難以置信，她捂著脖子，連連後退，最後倒在地上。

 

「江辭，江辭……」

 

她喊押解我進來的破甲軍，那是破甲軍的首領。

 

可是江辭一動不動。

 

他叛變了。

 

16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長公主。

 

她張著嘴，艱難地問：「你是在為江殊報仇？我S他也是為你好……」

 

她沒想到太子對我那麼好，就算我喜歡旁人他也不介意。她怕太子放我和江殊私奔，影響她的計劃，幹脆釜底抽薪，S了江殊。

 

而江辭是江殊的弟弟。

 

我蹲下來，用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告訴她：「殿下以為我做這麼多就為了一個男人？」

 

她露出迷茫的神色。

 

我說：「殿下，我告訴過你的，你有兵，可以直接反的，陰謀詭計隻適合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人。名正言順那麼重要嗎？萬民的悠悠之口那麼重要嗎？歷史是由勝利者撰寫的。」

 

她吐出一口血：「我沒想到你的野心……這麼大……」

 

女人為什麼鬥不過男人？

 

因為女人有底線。

 

因為女人不及男人卑劣無恥、自私無情。

 

而從我爹將我從馬車上踹下來的時候起，我就沒有底線了。

 

我曾發誓，這輩子不再受制於人，我將爬到權力的頂端，不讓任何人主宰我的命運。

 

長公主S不瞑目。

 

她救我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我會是恩將仇報。

 

我轉身就哭著跑到太子身邊，雙手顫抖：「長公主曾救我一命，我卻S了她，我會遭報應的。」

 

像第一次S人一樣，害怕、惶恐。

 

太子抱著我安慰：「沒事的沒事的，她是亂臣賊子，沉璧，你立了大功。」

 

17

 

太子喝了毒酒，沒有幾日好活。

 

他匆匆登基，我為皇後，又匆匆傳位於瑞兒，我變成太後。

 

禁衛軍首領在宮變中被S，我兄長順理成章成為新的禁衛軍首領。

 

長公主的破甲軍被打散，編往各處軍營。

 

江辭留在我身邊，領一隊暗衛。

 

我爹官復原職，錢大人為太師，和我共同輔政。

 

他的心思還是那樣單純。

 

臨終前，他握著我的手說：「沉璧，以後辛苦你了。」

 

又對瑞兒道：「以後好好孝順母後，要聽她的話。」

 

瑞兒感受到S亡的恐懼，撲在他懷裡哇哇痛哭。

 

我也跟著落淚，他最後一次替我拭淚，溫柔哄道：「別哭了，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在我的懷裡斷氣。

 

我痛哭了一場，靈堂上又數次哭暈過去。

 

臣民都贊我情深意重，對先帝用情至深。

 

夜深的時候，我望著棺椁中的太子——我還是習慣叫他太子，心想，這次我至少要難過半年，不，一年。

 

18

 

十年後。

 

瑞兒被我養成了心思單純、隻知玩樂的小皇帝。

 

他與我極親，事事依賴我, 不喜歡他的親外公，因為他親外公總是逼他讀書。

 

在我的撺掇下，錢家一家被他貶去了外地。

 

朝堂上我陸家一家獨大。

 

我的族人位居高位。

 

本是陸家花團錦簇、烈火烹油之時, 我爹卻忽然S了。

 

是從馬車上掉下來摔S的。

 

那天馬車上隻有他、我娘和兄長三個人。

 

兄長跟他說：「爹，你還記得四王之亂的時候，你把太後娘娘從馬車上踹下去的事情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 臉上沒什麼表情，冷漠得叫人害怕。

 

我爹卻臉色大變，他結結巴巴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娘小聲說：「好端端的, 怎麼又提起從前的事了？」

 

兄長說：「沒有過去，在娘娘那裡從來沒有過去。」

 

他眼神幽暗，冷氣森森。

 

我爹意識到了ṱũ⁷什麼, 他說：「你要做什麼？我是你爹。」

 

「娘娘派人帶走了小四, 」兄長說, 「爹, 就當兒子求求你, 你自己跳下去吧。」

 

小四是他才三歲的小兒子, 平常養在我娘跟前，是我娘的心頭肉。

 

我娘一聽臉色就變了, 下意識看向我爹，目光裡流露出期待。

 

我爹這樣的人, 別說孫子，就是兒子，都沒有他自己重要。

 

他怎麼可能乖乖跳車？

 

他威脅兄長：「你難道要弑父？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轟？」

 

最後是我娘踹了他一腳, 他沒完全摔下馬車，兩隻手緊緊攀在車輿上, 哀求兄長拉他一把。

 

「我是你爹, 我是你爹啊！」

 

他的雙腿在沙石路上磨得血肉模糊。

 

兄長跪在車內給他磕了一個響頭，然後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

 

我爹老了, 運氣也不好，他沒碰上救他的人, 直接摔S了。

 

19

 

兄長來宮裡接小四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喲，他還挺內疚。

 

可是轉眼他就跟我說：「小皇帝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好掌控了, 娘娘要早做打算。」

 

我沉默。

 

他又說：「娘娘, 無毒不丈夫，婦人之仁隻會害了你。」

 

我揮手讓他下去。

 

女人為什麼鬥不過男人？

 

因為女人有底線。

 

因為女人不及男人卑劣無恥、自私無情。

 

我以為我已足夠冷血。

 

但還是不夠。

 

太子妃、楊側妃、芳良媛、長公主、太子、我爹……

 

他們的S都跟我脫不了幹系。

 

我的手上沾滿鮮血, 不差瑞兒一個。

 

待他羽翼豐滿, 或許他會發現真相, 或許他會S了我替他的爹娘報仇。

 

我應該先下手為強，永絕後患。

 

然而……

 

我想起他幼時在我懷裡軟軟糯糯像一個小團子, 他奶聲奶氣喊我母後, 他聽了好笑的笑話特意跑過來講給我聽，他得了新鮮物件第一個拿過來給我看，他不肯讀書蹭在我懷裡撒嬌……

 

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他就像我的親兒子一般。

 

虎毒尚且不食子。

 

我到底不是我爹。

 

罷了, 他若S我，也是我的因果，我罪有應得。

 

這樣想著, 殿外又有他的笑聲傳來。

 

「母後母後，我新得了一匣子南海明珠，給您鑲在鞋頭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