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沒有人看見,甚至我自己都沒有發覺。
高一被扇了耳光後,再也沒有哭過哪怕一次的我,不知何時,眼淚已經爬了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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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被傳上貼吧。
葉敏、張洲、我的班主任,和無數個對我施加過暴力的同學終於為他們的行徑付出代價。
最美藝考生葉敏是個沒擔當的撒謊精,還沒進大學,惡名就已經傳揚出去。原本有個青春校園題材的網劇想要請她做女主,現在黃了。
張洲是個眼瞎卑劣的賤男人,被校園貼吧蓋了無數層樓去罵,據說最以他為豪的溫柔的媽媽哭著對他說:「我對你太失望了,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孩子?」他壓力過大出去喝酒,被車撞斷了腿。
班主任接管新班級,卻被家長聯名舉報,不希望這種人來帶自己的孩子,所有人都生怕自己的孩子是被忽略被欺負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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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得不算好,因為葉敏的事情,我被趕出家門,我爸說:「你被打都過去了,為什麼報復心那麼強,我怎麼會養出你這種怪物?」我媽說:「葉敏是你親姐姐,你非要毀了她嗎?」
家裡明確表示希望我S在外面,不會給我出一分錢學費。
但也不算太差。
這個暑假,我做網管攢下 9000 元,做兼職編輯掙到 6000 塊,學費和生活費都不用發愁了。
我還認識了一個跟我同校的作者,竟然是我的對接學長,我們相談甚歡。
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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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後我假期沒有回家,一直在上海工作,這個暑假更是忙得焦頭爛額。
我的對接學長——當然了,現在已經是我的男朋友的趙遇,已經成功從作者轉行成為編劇,並且手裡出了一部爆劇了。
現在資方又來找他,出了相當優厚的價格請他來寫定制短劇。
時間緊,任務重,趙遇每天都在生S時速地趕稿,我作為他的專屬編審當然也闲不下來,幫他對大綱、對分集、對分場……
在我們共同的出租房裡,他摸著腦袋連聲哀號:「幸虧有你幫我把節奏,不然我真的寫不出一點。」
我則邊換衣服邊跟趙遇鬥嘴:「捧著我也沒用,趕緊寫,今天要定下來第九集的分場。」
趙遇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我無奈道:「我去跟制片人聊聊,晚上回來時候給你帶烤鴨。」
趙遇這才不鬧了,衝我拋個媚眼:「奴家知道了啦。」
我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拎包出門。
外面陽光明媚,湿潤的風吹拂樹葉,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美好。再回想高中兵荒馬亂噩夢一樣的日子,簡直恍如隔世。
出租車很快剎停,我走進咖啡館,見到已經等候許久的鄧方。
13
鄧方是趙遇上一部劇的制片人,也正是鄧方將我們推薦給了現在這部劇的制片人。
我打了個招呼坐下,卻見到鄧方的臉色並不好,他有些緊張地問我:「趙遇沒來吧?」
我一怔:「沒,他在家趕稿子。」
鄧方總算是松了口氣。
「沒來就行。」
我勾起唇角跟他開玩笑:「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得避開我男朋友?」
鄧方愁眉苦臉地嘆一口氣:「這個話當著趙遇的面不好說,你看看怎麼跟他說。
「上部劇,後期幾乎全是你寫的。」
我攪動著咖啡:「我畢竟是編審,改劇本也是分內的工作。」
鄧方直視著我:「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我知道你的業務水平,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直腸子,我就不彎彎繞了。
「趙遇的業務水平不行,那部劇說是趙遇寫的你改的,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你是從第一集推翻,每一場戲每一句臺詞摳出來的。
「趙遇現在拿給我們的東西完全用不了,那邊已經商量過了,託我來跟你商量一下,換編劇,你來寫,我們給你主編劇署名,趙遇那邊我們會按合同支付損稿費。」
我遲遲沒有出聲。
鄧方再次開口:「把趙遇換掉,你來做。」
我抬眼看向鄧方,誠懇道:「我大一那年窮得隻能吃饅頭,要不是趙遇那本書出了點成績,恐怕今天你也看不到我。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我幹不來,更何況……我們現在還是情侶。」
因為一直以來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親密關系,所以大學時遇到了不以貌取人的趙遇,我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因為在這段關系裡,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心和照顧,所以哪怕這個機會極有誘惑力,我也不想冒著失去趙遇的風險,去換一個坦途。
最後,鄧方深深地看向我。
「你再考慮考慮吧。」
我拎著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14
盡管已經拒絕了鄧方,但我回家時,還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一陣心虛,不僅帶了烤鴨,還來帶著買了趙遇最愛吃的老街燒烤。
等回到家時,燒烤的竹籤已經戳破塑料袋,糊了我滿手的油。
我用手背敲門:「趙遇,芝麻開門,吃飯啦!」
這是我們的暗號,隻要帶了好吃的,當天就說「芝麻開門」,雖然無聊,但也算是情侶之間的一點小情趣。
每次聽到「芝麻開門」,趙遇就會光著腳從沙發上一路衝刺到門口,攔腰把我抱起來轉圈圈,轉到餐桌前,再像小狗一樣湊來:「讓我看看我們可愛的葉女士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
我敞開懷,等著趙遇開門衝出來。
不想門確實是開了,可眼前的人卻讓我心頭一震,好像一盆涼水從頭潑到了腳。
是葉敏。
漂亮的葉敏。
我穿著 T 恤大褲衩和夾趾拖,滿身大汗,碎發沾在額角。
葉敏卻穿著修身的月白色連衣裙,頭發打理精致柔順,腳下踩著我新買的、尚未來得及拆開的情侶拖鞋。
一個狼狽不堪,一個精致美麗。
她看著我,臉上帶著熟悉的笑容,叫我「葉堅」,眼神毫不顧忌地透出高傲不屑和嫌棄。
「離家兩年了,你變化不大。
「怎麼回事,手搞得這麼髒?」
我卻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
從小到大,所有見過葉敏和我的人,都會顯出迥異的態度。
看到葉敏,就說:「眼睛真大,以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看到我,就說:「這孩子看著很會學習。」
同樣是打碎碗,我被劈頭蓋臉一頓罵,對葉敏卻是:「碎碎平安嘛,手劃破了沒有?」
就在這時,趙遇同樣穿著短袖和大褲衩出來,邊說著「回家了怎麼不進門」,邊往門外看。
我清晰地看到趙遇的表情停滯了一瞬,緊接著,若無其事地接過我手裡的東西放到餐桌上,欲蓋彌彰地說:「今天天太熱了,哈哈,葉堅平時不這樣的。」
緊跟著跟我說話:「趕緊去洗個手開飯了。」
我洗完手落座,聽到我姐的笑聲:「葉堅從小就這樣,她這個人大大咧咧的,家裡人都挺操心,可就是改不了……不過大大咧咧也有大大咧咧的好,普通女生出個門,化妝你少說得等一個小時,她說出門就出門了……」
葉敏和趙遇相談甚歡。
我味同嚼蠟。
晚上,我們終於送走了葉敏。
我躺在床上,一反常態地沒有說話。
而趙遇也沉默著。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去,一翻身,碰到趙遇的手,趙遇卻像觸電般抽回去。
我心中一涼,閉著眼裝睡。
而趙遇嘆了口氣。
這口氣是為什麼嘆的?
我不知道。
15
葉敏來,是有事找我。
她找遍了同學,終於從我假期留宿的大學同學那拿到了我現在住處的地址,於是摸上門來。
原因很簡單,她瞧不上的妹妹,名字寫在了她求而不得的那部劇的編審一欄。
似乎有工作人員跟她透了消息,葉堅對劇本的話語權很大,在劇組很受重視,現在她做的新劇正在選演員。
於是時隔兩年,一句問候都沒有的我的好姐姐葉敏,終於想起來了她還有一個叫葉堅的妹妹。
也許她來之前是有事要求我,但來之後卻看到了趙遇,看到了編劇本人,瞬間覺得妹妹這個編審也拿不出手了吧。
所以又出了新的小把戲。
又把心底升騰起的一點「葉堅憑什麼能得到我得不到的東西」的不平撲滅,換成了長久以來的、一成不變的——
瞧不起。不屑。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我太了解葉敏了,她不再想從我這裡下手了。
比起一個積怨已久的妹妹,明顯是對她不了解、能欣賞她的美的妹妹的男朋友,更好用。
我知道這些,可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阻攔不了。
就像過去的二十年,反抗都是自取其辱。
今天趙遇的反應不就是例子嗎?
直到凌晨,我才被迷茫和無力裹挾著,艱難地睡去。
16
那天起,我和趙遇的關系開始變得有些微妙。
趙遇開始買新衣服,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開始躲閃我的接觸,開始對我的行為挑三揀四。
「要不換一件睡衣呢,哪有女生這樣穿的?
「我杯子自己洗,你別碰。
「呃,我想寫完直接交給制片人……應該不用你看了。」
他沒有提分手,卻在身體力行地表達對我的嫌棄。
並努力地,從職業上,從生活上,將我倆分割。
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我頭上,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掉下來,將我們兩個的關系徹底斬斷——說起來也是真的很可笑,時至今日,直到現在,我還在貪戀趙遇曾經的那點好。
我說不出口分手,下不了決心分割,隻能被動地、無力地,等待這段關系自然而然地破裂。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它竟然會以這麼難堪的方式畫上句號。
17
「晚上去喝一杯?」
開機儀式結束後,鄧方叫我。
我知道他有話要說,下意識看向趙遇,卻見趙遇正在接電話,臉上帶著我已經很久沒見到的殷勤和溫柔。
「好啊,你發地址給我,我馬上到。」
趙遇掛斷電話,看向我,變臉般迅速切出不耐的表情:「看我幹嗎,我有事,你自己去。」
我收回眼神,沒再和趙遇說話,隻叫住鄧:
「走吧。」
鄧方要說的還是換編劇的事情,趙遇現在的情況已經嚴重影響了劇組的進度,而且現在劇本的質量太差了,根本拿不出手。
所以要我接手。
「你要是願意接,在劇本費基礎上,我們可以加一個分成條款,劇要是爆了,你這一套房可就有了啊!」酒吧裡,鄧方的眼睛裡裝滿了慫恿。
這一次,我沒有直接拒絕。
「我再考慮考慮吧。」我說。
沒想到考慮的時間這麼短。
喝完酒,鄧方送我回家,等我腳步踉跄地走到門口時,卻半天擰不開門。我神志不清,鄧方卻還算靠譜,立馬打電話叫了開鎖,還加了二百塊的加急費,叫鎖匠快點來。
可鎖匠搗鼓了半天,卻還是推不開門。他問我:「你們這門裡面是不是單獨安什麼了啊?」
我睜著迷蒙的眼:「嗯……是有個插銷,可我們一般也不用啊。」
鎖匠卻已經動作起來:「早說嘛,我就說,這外面門沒出問題,能開!」
那插銷很快被他精妙的手法打開,鄧方尚且不知道我和趙遇冷戰的事情,還在跟我開玩笑:「嘿我說你對象,這安全意識還挺強,人蹲家裡鎖個三B險還不夠,還得上插銷,白展堂來了也偷不著你家啊。」
我進門,鄧方還站在門口給鎖匠轉賬。
我正摸索開關的時候,主臥門忽然被人打開。
瑩白的燈光從主臥中射出,勾勒出一個曲線曼妙的女性胴體,門裡傳出來的聲音慵懶而囂張:「回來啦,這麼晚才回家,怪不得趙遇……」話說到一半,熟悉的女聲突然轉換成極尖銳的叫聲。
燈光下,鄧方與葉敏四目相對。
我看著門後的趙遇。
有人玩過皮筋嗎?
拉得越長,彈回去時就越痛。
過去二十年的生活為我養成了相當糟糕的性格,如果沒有壓到底,就不反抗;如果沒有壓到底,就不說傷人的話、不做傷人的事。
因為得到的好太少了,所以哪怕一點點好,都足以激發我的奉獻性人格,讓我無盡地忍耐、無盡地付出。
可一旦到了我的彈性限度呢?
我轉身看向瞠目結舌的鄧方,咧嘴笑了一下。
「你的提議,我答應了。明天擬合同吧。」
然後走向葉敏,重重地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在她近乎癲狂的還手中制住她。
用她一直看我、我卻從未有過的蔑視的眼神看向她:「出來賣,就賣給這種人啊?賣了多少錢呢?換了多少資源呢?
「你和三年前一樣地蠢,但凡你長哪怕一分錢的腦子,也不會混到今天這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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