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們兩個住手。」我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拉他們。

 

就在我的胳膊剛伸過去時，林上川先停手，他立馬跑過來抱住我。

 

「老婆，別理他。」他的胳膊在顫抖，「你是我老婆，你跟我結婚了，還決定跟我生孩子了。這輩子，我們約定了要一起到老，你不能反悔！上輩子早就過去了，沒有意義的！」

 

聽了他的話，我愣住。

 

林上川居然也是重生的。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抬頭，看向他的眼睛，「我恢復上輩子記憶的事。」

 

「那一年，我的生日，看到你在桌上放的蔓越莓餅幹，我就知道了。」

 

「上輩子，那是你最愛的點心，你經常買來吃。但在上輩子，你是二十八歲那年去東北旅遊時，才第一次在當地吃到那種餅幹，回來後開始網購。而這一世，你並沒有去東北旅遊，餅幹卻提前幾年，突然出現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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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就猜到，你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嗎？我怕你去找前世的丈夫，我怕你拋下我。」

 

「可是，你卻遞給我 B 超單，告訴我，我要當爸爸了。那一刻，我知道，你選擇了我，你放下了上輩子的事。那時，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哐當！」門口處傳來聲響。

 

我們望過去，正看到鄭柯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艱難地爬起來，看著我，聲音發抖：「亦如，我，你，那個，你有上輩子的記憶？那麼，你都知道了，我——」

 

我點頭：「嗯，我知道。上輩子是我誤解了，你並不幸福。偽裝了一輩子也很累吧，委屈你了。」

 

「不是，亦如，不是的！」鄭柯慌亂搖頭，「我沒有委屈，也沒有偽裝！和你做一輩子夫妻很幸福，真的，我沒有撒謊！」

 

「都不重要了。」我牽著林上川的手，「那些記憶太遙遠了，我都記不清了。現在，我有了新生活，請你以後不要打擾我們。」

 

「好。」鄭柯又哭又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13

 

「隻是幾塊餅幹，你就一眼識破了我？」我還是不敢相信，「而且，上輩子我真的是去東北旅遊的時候第一次吃到這個餅幹，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上輩子很喜歡這個蔓越莓餅幹，但具體是怎麼喜歡上的，還真沒印象了。

 

「我當然記得。」林上川輕笑，「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上輩子——」

 

「對，我喜歡你，上輩子就開始了。準確地說，是深愛，但我一直克制著。」他直接承認了。

 

「不可能，我一點都沒發覺。」

 

「那是因為，你過得很幸福，我不想給你徒增煩惱，不想打擾你，所以，拼命壓抑著對你的感情。你都不知道，每次面對你，我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強迫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你。」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鄭柯知道這事嗎？你交了那麼多女朋友是真的花心嗎？你一生未婚難道跟我有關？」

 

林上川牽著我的手在沙發坐下，他摟過我，讓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輕笑：「你一下子問這麼多，那我就慢慢講給你聽。」

 

從林上川的講述裡，我了解到上輩子我不曾知曉的他的另一面。

 

他說，鄭柯第一次把我帶到他面前，他就對我有了好感。

 

我是那種圓臉圓眼睛，五官線條柔和的長相，他說我完全長在他的審美上。

 

但因為我是他好兄弟的女朋友，他也沒把那種好感放在心上。

 

後來，因為鄭柯，我們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慢慢互相了解。

 

他越來越喜歡我的性格，安靜隨和，不爭不搶，但執著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有一次，他到鄭柯家玩，在門口聽到我們的談話。

 

那時候，公司的發展進行到緊要階段，他們把所有資金都投入到項目中了，還從銀行貸了款，跟親戚朋友到處借錢。

 

那是他們最困難的一段時間。

 

我把自己的銀行卡交給了鄭柯，裡面是我所有地積蓄。

 

有我工作後積攢的工資，也有爸媽平時給我發的紅包，甚至還有大學時期的獎學金。

 

我說，雖然錢不多，但或許能起到一點作用呢。

 

我非要把錢給鄭柯。

 

鄭柯收下了，他問我，如果這次項目失敗，他破產了，我的錢也都血本無歸了，該怎麼辦。

 

「能怎麼辦？繼續上班掙錢，總不會餓S吧？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我的物質欲望又不強，大不了以後我們省吃儉用唄。我們年輕，有手有腳，不可能活不下去的。」

 

林上川說，聽到我的話，他不知道有多羨慕鄭柯。

 

他也想找到一個真心愛他，能跟他同甘共苦的人生伴侶。

 

我和鄭柯結婚時，他也是真心祝福，希望我們能幸福。

 

每次他跟鄭柯一起出差，回來的時候，我總會在機場等候，接鄭柯回家。

 

看著我們一起離開的背影，他覺得自己格外孤單。

 

那時候，他頻繁戀愛，因為很想找一個和自己契合的女朋友。

 

但每一個女朋友，他相處一段時間，就很快發現，那不是他想要的，然後就分手。

 

他說，沒有一個女孩讓他有結婚的衝動。

 

每次開發一個新項目時，他和鄭柯都很忙，通常連續加班。

 

我會讓阿姨做好飯，然後給他們送去辦公室。

 

我和鄭柯的婚房離他們公司很近，有時候加班晚了，鄭柯就會帶他來我們家，讓他晚上住家裡，省點時間。

 

不管他們多晚回來，哪怕我已經睡了，也會起來，問他們吃飯沒有。

 

如果沒有，我會給他們簡單做點，都是餃子、面條、蛋炒飯這些好上手的。

 

他說，在我們家吃夜宵，有一種很溫馨的感覺，那是他對家的渴望。

 

他認識的鄭柯，其實是個有點脾氣的人。上大學時，鄭柯也談過女朋友，時不時跟女朋友吵架，後來因為性格不合分手了。

 

他問過鄭柯，為什麼當初想和我結婚。

 

鄭柯說，因為合得來，他從來沒跟我吵過架。

 

林上川說其實他理解，我這麼好的人，又溫柔又有耐心，對另一半尊重包容，不任性不作精，也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怎麼可能吵得起來架？

 

有一次，我們幾人一起出去旅行，剛玩了一天，因為公司突發事故，需要急著趕回去。

 

臨時訂票，商務艙都滿了，隻能坐經濟艙。

 

鄭柯是有些少爺脾氣的，他很久沒坐過經濟艙了。那天的乘客格外多，擁擠的場面讓人莫名煩躁。

 

再加上計劃已久的旅行泡湯，公司又出事，這時候，前面一個熊孩子一直大吵大鬧，鄭柯滿腔的怒火馬上就要引爆。

 

是我及時拉住他的手，用眼神安撫他的情緒。

 

我又拿出包裡的玩偶逗那個孩子玩，還給他講故事，他也就不鬧騰了，後來一路都乖乖的。

 

林上川說，當時他坐在旁邊，看我給小朋友講故事時的溫柔眉眼，感覺世界都變得柔和起來。

 

如果他是我男朋友，也會跟鄭柯一樣，再大的脾氣也沒了。

 

14

 

「世界都變得柔和起來了？」我斜眼看向林上川，「什麼鬼？有這麼誇張嗎？」

 

他煞有介事地點頭，捏捏我的臉頰：「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什麼魔力，隻有身邊的人能感受到。你像是一顆恆星，給人一種安穩、永恆的感覺。任何時候回頭，你都會微笑站在那裡。和你一起待久了，容易陷進去。」

 

我笑著搖頭：「別開玩笑了，如果我真有魔力，為什麼這輩子鄭柯不跟我過了？」

 

「那是因為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擁有你的時間太久了，才會忽視了你的重要性。他是局中人，往往看不清真相。你都不知道，我這個局外人有多嫉妒他。」他苦笑，「後來，我發覺自己越來越被你吸引，快要著魔的地步。腦海裡全是你，還總是幻想著，你要是我的妻子就好了。我怕被你們發覺我的秘密，就高調地開始談戀愛，做盡了浪漫的事，恨不得昭告天下。那時候，我頻繁換女朋友，也是為了忘掉你，真心想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結婚。可惜的是，一直沒找到。」

 

「所以，你就一直沒結婚？」

 

「對呀，既然我不能用真心對別人，那結婚也不是真正的負責，何必耽誤別人呢。」

 

「林上川，你的演技真好，我完全沒看出來你對我的心思。」我捏著他的下巴，正視他。

 

「上輩子是苦了點，單戀了一輩子。不過，上天對我還是不薄，竟然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林上川嘚瑟道，「本來我想著，這輩子我要跟鄭柯同時認識你，公平競爭。不承想，他收到他姑媽發來了你的照片，猶豫了片刻，居然準備拒絕相親。還好當時我正在旁邊，聽了他的打算，及時制止了。那一刻，我就猜到，他也重生了，而且，這輩子他沒打算跟你再續前緣。當時，我的心裡隻有狂喜，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告訴鄭柯，我對你一見鍾情，求他介紹我們認識。」

 

「那，跟我生活了這麼多年，我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嗎？」我試著問他，「就像一個玩具，當你沒有得到時，每天做夢都想擁有。一旦拿到手，可能並沒有想象中的好玩。林上川，和我結婚，你失望過嗎？」

 

畢竟，我是這樣平凡。

 

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任何閃光點。

 

林上川擦掉我臉頰的淚，一字一句道：「從未失望，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好到我總是患得患失，怕你哪天會離開我。沒有得到過也罷了，但得到過，體會過那種幸福，再失去，會要了我的命。亦如，能和你攜手一生，榮幸之至。」

 

15

 

我和林上川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去雲南時，鄭柯攔在前面。

 

「去吧，不好好談一談，他不會罷休的。」林上川說。

 

「你不介意？」

 

「這輩子，幸福的是我，那我就大方點。」

 

我和鄭柯在小區外的咖啡廳，面對面坐下。

 

「對不起，亦如。」他痛苦地看向我，「我搞砸了一切，這輩子，我的生活一團糟。」

 

「你不用道歉，這輩子，我過得挺好。」我聲音淡淡。

 

「求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寧願你怪我，恨我，也好過這樣。」他嗓音沙啞，「我就是一個混蛋，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永遠不知足的混蛋。」

 

「所以，上輩子你並不愛我，和我的恩愛隻是在演戲？」

 

「不，我愛你，幸福也是真的。可，人總是不知足，習慣忽視自己擁有的，而去羨慕別人的生活。上輩子，在別人眼裡，我是成功男人。事業飛黃騰達，妻子溫柔賢惠，兒子聰明懂事。我的人生很圓滿，但，人都是貪婪的。」

 

「我羨慕林上川，他不用背負家庭的責任，他永遠自由。他實現了很多男人的夢想，那就是金錢美女環繞。他可以喝最烈的酒，找最辣的女人。他可以在遊艇上暢玩幾天幾夜，痛快燒錢，肆意人生。可我不行，我有家庭有包袱，還有好男人人設。」

 

「有時候，我甚至想，你要是再差勁一點就好了。如果你好吃懶做不掙錢靠我養活，或者每天隻知道逛街美容購買奢侈品，再或者作天作地扶弟魔向著娘家，甚至B養小白臉流連酒吧夜總會……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毫無負罪感地出去花天酒地了。」

 

「但你太好了，好到我挑不出一點錯誤，好到我不忍心辜負你傷害你。你雖然脾氣好，但眼裡不容沙，有自己的堅持。如果我真的走錯一步，我知道，你會毫不猶豫地離開我。外面的花花世界對我是有誘惑，但我不想以失去你為代價而去冒險。我不敢賭，我不想失去你。」

 

「所以，我隻能壓抑自己的蠢蠢欲動，這一忍就是一輩子。去世時，我是帶著不甘心的。外面還有那麼多精彩，我明明有能力，卻放棄了去體驗。」

 

「沒想到，我還能重生，回到了大學剛畢業的時候。一切都還沒開始，我決定，這一次，我要體驗不一樣的人生。我要自由痛快，彌補曾經的遺憾。」

 

「相親時，我本來要拒絕姑媽。但鄭柯看到了你的照片，說對你一見鍾情。他是我最好的兄弟，那時候，他沒談過一個女朋友，還不是後來的花花公子形象，我沒理由拒絕他。」

 

「我想，隻是見一面而已，說不定你沒看上他。就算你們談了，以後他花心的本色顯露，你也會離開他的。但我沒想到，林上川也是重生的，他上輩子就對你心思不純。」

 

「你們開始熱戀，很快結婚，過得幸福。我心裡隱隱不痛快，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過上了期待已久的生活。我可以大把花錢，各種類型的女人都體驗一遍。上輩子，我動了點心思但最終忍住的那個女明星，這輩子也可以高調追求了。我甚至和她結了婚，可是婚後，我依然沒有安定的感覺。我的心還在外面飄，我毫無負擔地出軌了，卻對她沒有任何負罪感。她提出離婚，我松了口氣，立馬答應。」

 

「胃病住院那次，喝了你送來的粥，上輩子我喝了無數次的養生粥，久違的幸福感迎面而來。我才後知後覺，這輩子，我是真的失去你了。我永遠不會跟你有可能了，你完完全全屬於另一個男人, 喝一口你煮的粥都是奢侈。」

 

「我開始驚惶，我怕以後離你越來越遠。於是, 我耍無賴，天天到你家吃飯。那種家庭的溫馨感，那種安穩幸福, 我上輩子習以為常的日子，這輩子卻再也不可能得到。」

 

「我知道，天天纏著你們，介入你們的生活，很不禮貌。但我忍不住, 我已經失去理智, 漸漸瘋魔了。」

 

我看著眼前憔悴不堪的人, 冷靜道：「你是個成年人, 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如今的路, 是你自己選的，你隻能堅持走完。」

 

「可我快撐不下去了。」

 

「與我無關。」我起身, 「我隻知道，有得必有失。當你奔向自由時，就確定要放下我了。你心裡也清楚, 人生沒有回頭路。向前看吧，鄭柯, 你比世上大多數還在掙扎生存的人幸福多了。」

 

走出咖啡廳, 我看到等在前方的林上川，笑著朝他奔去。

 

16

 

上輩子, 嫁給鄭柯。

 

我媽說我傻人有傻福。

 

她說鄭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 有錢還能對家庭忠誠，配我真是綽綽有餘。

 

這輩子, 嫁給林上川。

 

我媽同樣說我傻人有傻福。

 

她說林上川那樣事業有成的男人, 還能毫無底線地慣著我, 我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

 

以前我也這麼認為。

 

我認為自己如此平凡, 能找到優秀並忠誠的伴侶, 真的是撞大運了。

 

現在我知道了, 過得好，並不隻是因為我運氣好。

 

我隻是活得比較清醒罷了。

 

我待人真誠, 毫無保留地付出自己的真心。

 

如果愛, 就認真愛。

 

但同時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讓對方明白, 我也需要同樣對等的愛。

 

而且，我的愛是不容有瑕疵的。

 

對方傷害了我，我就毫不猶豫地離開。

 

我樂觀向上, 積極努力生活, 對每一天都充滿熱情。

 

我會把我的好心情帶給身邊的人。

 

我情緒穩定，從不亂發脾氣，遇到困難也不抱怨, 而是用行動去解決。

 

因為我相信，發火不能解決任何事。

 

我會用這樣的生活態度去感染周圍的人。

 

我不是傻人有傻福。

 

我很好，也配得上別人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