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去春來，我也終於熬過了這個冬天。現在的我，以洛清川妾氏的身份在王府住著。他說要給我安排一個貴女的身份，做他的正妻。我沒有答應，畢竟沒多久可活了，就不要搞這些麻煩事了。

胡栎每天都在發奮苦讀，比曾經付出更多的努力，隻為順利通過鄉試，見到那對狗男女。雖然王雨晴的預言他可以高中，但誰知會有什麼變化。就比如有太多事因雯兒改變。

婆婆很心疼他，花錢請來一位漂亮的丫鬟照顧他，但被他趕走了。現在他的眼裡已經容不下別的女人了，他要的隻有仕途。

我在洛王府，每天還在記錄各種人的行為舉止，進行一系列的分析。王府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各種勾心鬥角也很常見。每個人都有他所執著的東西，被蒙蔽，看不到事情真相。想要達到心明澄澈，真是太難了。

我的主要分析目標還是胡栎，我現在就在等，等他將來的反應。隻是不知道我能否度過秋試這個坎了。畢竟那段記憶裡，我就是秋試後S的。

胡栎躺在床上，手撫上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已經好幾個月了，他是如此的思念她，又是如此的恨她。她怎麼可以言而無信，既然被擄走，為什麼不以S明志，實現之前的承諾，今生今世不會離開……

可是，想到她的身體，也許真的已經S了，這心更是沉重的難以忍受。若說她剛離開時，他的想法隻有找到她。後來發現無法奪回時，他希望她以S明志。但現在，不知她是生是S的情況下，他又升起了希望她活著，或許還能相見的期待……

我的新婆婆，洛王妃，對我還是不錯的。她是個很和善溫柔的人。我在王府安分守己，與人為善，對待任何人都能像是春風拂面般令人感到舒服。最主要的是，因我的存在，洛清川看起來比曾經快樂多了，這是洛王妃樂見的。

Advertisement

她也提出過要帶我出去結交其他貴族女子，但都被我拒絕了。為了將來不連累洛王府我還是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吧。

夏去秋來，我的身體又差了一些。變得更加嗜睡，一天有大半天都是在睡覺。渾身的力氣更像是被抽掉一般，走不了多遠，便沒了力氣。

盡管洛清川盡全力為我調理，但效果微乎其微，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我很難扛過這個秋天了。

盡管這樣，我還是會在清醒的時候繼續記錄。

我將平時的筆記整理成冊子，等到我不行了，再交給洛清川，拜託他記錄胡栎後面的事。

18

轉眼間，鄉試已過，這次胡栎比預言中考的更好，鄉試第一名。他才華出眾，又相貌俊美，在當地備受矚目。

不過在外人眼裡，卻未從這位風頭無兩的鄉試第一名身上看出他有多高興來。和他接觸過的人，感受到最多的是他周身散發的陰鬱。

具體原因有些人還是知曉一些的，對胡栎來說，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這也是人們不理解的地方，就算是妻子被人奪去，也不過是個童養媳而已，丟了就丟了。他完全可以銷戶，再找一個更好的千金小姐，何必要執著成這樣。

當地官員有不少人家的千金看中了胡栎，媒婆也是踏破了他家的門檻，但胡栎隻稱自己已有妻子，不能再娶。

那位林知府，他也有一位寶貝女兒。他看胡栎確實有大才，前途不可限量，且年輕俊美，自家女兒見過後也喜歡。這胡栎還是個痴情種，將來對妻子自不會差了。最重要的是，林知府知道洛清川不會打壓胡栎。所以這林知府也存了將女兒嫁給胡栎的心思。不過他暫時沒有提，隻是會經常約胡栎來家中做客，明示暗示的讓他將施雯雯的戶籍銷了，恢復單身。

隻要提到這個話題，胡栎臉色便不好了，就要告辭，弄得林知府一點辦法也沒有。

胡栎心中自有打算，他肯定不會現在另娶，畢竟明年就是會試，按照王雨晴的預言，公主會看上他。現在另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他的心中是極其厭惡這件事的。雯兒的事沒有一個交代，他做不到放下。

此時的我病的很嚴重，已經下不來床了，再過三天就是記憶裡自盡的那個節點。真是天命不可違，這次恐怕活不過那個時間了。

洛清川打聽到的消息，王雨晴早就在牢裡撞牆自盡了，她走得很安詳，表情都是含著笑的，似乎得到了解脫。也許她真的可以因此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其實這樣也好，可以少受些罪。按照我的情況，她即使不自盡，也活不過她記憶的節點。

這幾天，洛清川哪裡也沒有去，就在府裡陪著我。他已竭盡全力，但還是無法將我救回來。漸漸的，他也明白了，天命不可違……

洛清川將我扶坐起來，靠在他懷裡，一言不發。

我幫他順了順胸前的氣，說道，「清川，我做了一個夢，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能得到那段記憶是上天的恩賜，我不該貪心，奢求更多了。我覺得有道理，所以可以坦然面對。答應我好嗎，不要太過傷心。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我們是一種人，是這世間難得的清醒之人，那就和我一樣，坦然的面對這件事吧。」

「我還和你說過，我是一個跟著感覺走的人。我的感覺告訴我，無法接受，你走了我該怎麼辦。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會這樣疼我……」

他說著將我抱的更緊了些，但又怕勒的我不舒服，小心翼翼。

我忍不住打趣，「是你將我偷了出來，活該被懲罰。所以可不要再偷人家妻子了，將來找一個女子，好好愛她，她也會疼你一輩子的。」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若離去，我會忍不住懲罰胡栎。這是他種下的惡果，理應付出代價。」

「他已經付出了，變成了我們的研究品。況且，這一切都是這個世道造就的。你還有任務在身，繼續研究，總結出一部關於人性的著作。如果可以讓更多的人覺醒，活的明白，這一切才有意義。」

「好，那我就看著，他會不會被這個世道拋棄。」

胡栎終於沒有沉住氣，到達了京城，在王府門外求見。就是我記憶中S去的這一天。他會在這一天到來，是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將他拽了過來。

洛清川這次答應他見我，隔著紗簾，他終於見到了奄奄一息的我。

他想要上前，被洛清川攔了下來，「有什麼想說的，就在這裡說吧。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胡栎有些站立不穩，後退一步，喃喃自語，「不，我還沒有找你們這對狗男女算賬，你怎麼可以S……」

此時此刻，胡栎心中的衝突更是嚴重，他的感覺被堵的呼吸不暢。

隻見他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待平復下來，才將視線放在了紗簾後的我身上，「娘子，跟，跟我回家，我，原諒你。」

說著跌跌撞撞的站起又要靠近我。

洛清川這次沒有攔他，任由他來到我的床前。

我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但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他的表現比我預期的要好，起碼他這一刻是真心的，他不想要我S了……

隨著這抹笑，我的眼睛永遠的閉上了。而時間，就是記憶裡投河被淹S的時間。

胡栎抓住我的手，哭的像個孩子，「娘子，你醒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若沒有來到胡家，不會這樣……」

到了下午，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的胡栎，和洛清川相對而坐。這間房裡燃著特制的，能讓人保持冷靜的燻香。

「你不該將她帶走，如果一直在我身邊，她最後的的日子會更幸福一些。」

胡栎冷冷說道。

「我若不將她帶走，她抗不過一年多前的那個冬天，是我讓她的壽命達到了極限。胡栎，這是你欠下的債啊，從她進入胡家開始，便注定了她的結局。」

洛清川的眼光有些渙散，裡面藏著說不盡的悲傷。

「是啊，她從小到大一心一意對我，為這ŧū́₄個家付出，但我是如何做的，我將她當做可以隨時拋棄的弊履。是啊，從一開始便錯了。是我的自私殘酷害了她，害了自己。」

「此刻的痛苦是你應得的，不過，不管怎樣，在她臨S前，看到你找回了一絲良知，這對她也是一種安慰。」

「洛清川，不要以為你有多麼高貴，你強迫了她！難道對她就不是傷害？」

胡栎質問道。

洛清川反而笑了，「你錯了，我沒有強迫她，我給了她此生為數不多的愛，她將自己真心交付於我。我和她之間，沒有遺憾。」

胡栎猛的站起來，他還是無法接受。他一直堅信著，堅信她是被強迫的。若她是自願的，她依然是背叛者，他可以繼續恨她！

洛清川的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看到了吧，你依然沒有將她當做一個平等的人對待。你隨時可以為利益負了她，她憑什麼就不能將真心交付給一個同樣真心對待她的男人。胡栎，你不配得到她的一點愛意！」

「誰說我會負了她，我不會！」

「可惜啊，她沒能活到你通過會試，不知道那時的驸馬爺該如何選擇？」

洛清川的話裡都是諷刺。

胡栎無法再和他交談了，跌跌撞撞的走了。他憑什麼要將她當做一個平等的人對待，女子本卑賤，就應對夫君忠貞，哪怕夫君三妻四妾也不該有怨言。她，洛清川，憑什麼就可以接受那種世俗不容的平衡……

19

胡栎走後，洛清川為我舉行了葬禮。按照我的臨終遺言，他將我火化，骨灰倒進大江，消失在世間。

當胡栎想要回我的屍體葬進胡家墓穴時，自然是撲了一場空。但這卻讓胡栎對洛清川的恨意更濃。

不到一年，京城會試，胡栎憑著出類拔萃的才華，狀元及第。

在朝堂之上，皇帝賜婚他與公主，胡栎卻跪了下來，當眾拒婚，並控告洛清川奪他妻子，甚至不讓妻子的遺體葬入胡家墓穴，簡直欺人太甚。

皇帝問胡栎是否有證據，胡栎講出洛清川那位去世的妾室就是自己的妻子。

他可以講出妻子所有的特徵，讓見過她的人前來對質。

胡栎盡管費盡心思，也沒能找到其他證據。且自己的妻子已經離世，那洛清川做事又太幹淨，所以胡栎根本抓不住他的關鍵把柄。

此刻正在朝堂上的洛清川一言不發，直到皇帝問話，他才出列，行禮道，「啟稟聖上，沒有，他胡說。」

皇帝命洛清川解釋，但洛清川隻是笑笑，「沒什麼可解釋的，見過臣愛妾的人多了，難道都能說是他們的妻子？」

胡栎和洛清川對質，「你將我妻子骨灰還來，她理應葬入我胡家。」

「她臨終遺言，骨灰已撒入大江。」

「你有何資格處置我妻子骨灰！」

「誰說那是你妻子了，她是我的愛妾。」

「你休得胡說，她都已經S了，你為何還不讓她入土為安！」

胡栎憤憤道。

「她喜愛自由，自然不願意被困在你胡家這個牢籠。」

洛清川這話讓整個朝堂的人一愣，他這是間接承認了他的愛妾就是胡栎的妻子……

不禁的，所有人都替他抹了一把冷汗。

「好啊你，洛清川，你承認了吧，就是你偷了我的妻子。」

「我沒承認，你哪隻耳朵聽到我承認了。有證據盡管拿出來，要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休怪本官告你這新科狀元汙蔑朝廷命官！」

洛清川倒是風輕雲淡，一點不著急。其實他剛才就是故意那麼說的。就那麼一句話，又不能代表什麼，想治他的罪，更不可能了。

現在形成一副詭異的畫面，所有人都聽出來了洛清川搶了人家妻子，但卻沒有人能證明。

這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胡栎新科狀元的風光也被這場奪妻大戰蓋了下去。可笑的是，奪的隻是一個S人，更可笑的是, 他連一個S人也奪不過來，最最可笑的是，大家還都知道那確實是他的妻子……

胡栎知道自己被洛清川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他卻無可奈何。就像當初他打算搞這一場鬧劇一般, 即使明知道會輸, 也要鬧上這麼一場, 好像是在找一個發泄的渠道一般。

雖然這次輸了, 但他確實得到了疏解, 因為他有勇氣做了這件不利於他仕途的事，隻為了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他也是可以為了娘子義無反顧的。

洛清川回府後，終於給那部分析人性的書籍加上了結尾。這結尾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那個被測試者，總算戰勝了唯利是圖，義無反顧了一回。

後來, 洛清川將這部書偷偷在民間散了出去。希望處於苦海之中的人們，可以得到啟示, 逐漸覺醒。

這部書影響越來越大, 結果被朝廷列為了禁書。朝廷是不希望人們覺醒的，這樣不利於統治。但在暗地裡，依然銷量可觀。

胡栎看到了這部書, 明白了什麼, 原來一切都是她對人性的審判，而他是主角。

因為那場鬧劇被下放到地方的胡栎，心也逐漸平靜下來，他娶妻生子，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安貧樂道。直到他離世，也未曾進到權利中心，但他的內心卻得到了安寧。他離世時, 手裡攥著的是一根銀簪子。那是他唯一送給她的東西，盡管被她送給了娘, 但在他心裡, 這是他們之間感情的一件信物，因為當時她是真的歡喜……

洛清川長年在外遊歷，學習各種風土人情，為各地百姓解決各種問題, 使人們可以更安穩的生活。他雖改變不了時代, 但他願意盡微薄之力，開始改變。無論是生活上，還是精神上，他願意教化更多人。

家族遇到難題, 洛清川便回來解決。隻要是他出面, 無論是家庭內部還是朝廷權力相爭的事，均可迎刃而解。也不枉家族傾盡資源培養他一番。他的父親正值壯年，安穩做他的洛王，近些年並不需要落清川來繼承爵位。對家人, 對理想，他都做到了盡責。逐漸的，他被人們稱為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