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侄女的葬禮上,媽媽和嫂子笑得格外開心。
她們說:女兒早夭,男胎入門,下一胎一定是男孩。
看著我親自帶大的四歲侄女靜靜躺在棺材裡,我心如刀絞。
媽媽一塊麻將砸過來打得我頭腦發昏:
「S了個不值錢的爛丫頭,大師說不能哭!晦氣!」
嫂子也唾了我一臉:「要不是大師說辦個葬禮更容易招男胎,你還能見她最後一面?哭什麼哭!」
嫂子興高採烈地開始籌備二胎。
我捏緊了拳頭,找到那個大師:給個男胎,但要超雄災星,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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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幼兒園的小侄女S了。
失足溺斃在池塘中,被撈上來時身體已經僵硬了。
深夜加班時,媽媽給我打來了電話。
「打兩萬塊錢過來,小婷S了,需要辦葬禮!」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將手機拿遠了些,以為是自己加班加迷糊了。
可屏幕上確實寫著媽媽的名字:李秀琴。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開了免提。
「小婷怎麼S了?她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下午小婷還偷偷拿嫂子的手機給我發了語音,讓我有空記得回去看她,她很想我。
電話那頭的媽媽早已不耐煩,直接破口大罵:「讓你拿個錢還問東問西,當初你出生時我真該掐S你,賠錢貨!」
此刻,我早已聽不進去她咒罵我的話。
我甚至希望,這隻是媽媽為了要錢編出來的借口。
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編出離譜的理由來騙我的錢。
可這一次,小婷確實S了。
回去的路上,我哭紅了眼睛,視線早已模糊。
男友任陽無奈地安慰:「別哭了,你媽和嫂子肯定最傷心,你要堅強一點,好好安慰她們。」
我努力擦拭著滿臉的淚珠,想象著葬禮上每個人悲慟的模樣。
隻是車還沒開到門口,嫂子林可心朗爽的笑聲就刺進了我的耳朵。
「哎喲,要怪隻能怪小婷那丫頭沒有福氣,不配當我唐家的女兒。」
我推開門,就看到媽媽和嫂子正圍坐在麻將桌旁,有說有笑地搓著麻將。
一看到我回來,媽媽就扯著嗓子來了句:「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回來了呢,還不快去廚房幫忙做飯!」
她搓麻將的手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此刻,小婷的遺體就孤零零地躺在堂屋的棺材裡。
她們說,做法事的大師有事離開了,下午再繼續。
我抹了把眼角的淚珠,直勾勾地盯著正在嗑瓜子的林可心。
「嫂子,小婷一向怕水,為什麼會突然跑到池塘邊,還失足落水了?」
小婷雖然隻有四歲,但卻出奇地乖。
我告訴她水裡有吃小孩的妖怪,她便從不靠近水塘,連路面上的小水坑都會繞開走。
要說小婷會掉入池塘淹S,我說什麼也不信。
林可心瞥了我一眼,並不想接我的話,朝我身上吐著瓜子皮。
看著若無其事搓麻將的兩人,我氣上心頭,直接發瘋衝上前打散了滿桌的麻將。
「今天是小婷的葬禮,你們在這兒搓麻將算怎麼回事?」
兩個親戚識趣地走開了,獨留下媽媽和林可心。
媽媽和林可心齊刷刷站起來,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我。
任陽上前打著圓場:「阿姨,嫂子,小佳這是太傷心了才會如此,你們也別太介意。」
任陽拉著我的手,把我往堂屋拽:「小佳,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小婷吧。」
我緊攥著拳頭,跟著任陽去了堂屋。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林可心熱情地招呼著剛才被我嚇走的兩個親戚。
那兩人說是親戚,其實不過是林可心的遠房叔叔嬸嬸。
平日裡也不見聯系,這次倒是這麼勤快來奔喪了。
我走進堂屋,就看到小婷靜靜地躺在正中央。
法事還沒有做完,棺材也還沒封蓋。
小婷的小臉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身子也冰涼得可怕。
這一刻,我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可我顫抖的手還沒靠近小婷,一塊麻將就朝我飛了過來。
任陽還沒反應過來,麻將就直直砸在了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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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時眼前一黑,溫熱的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任陽將我護在身後,但在看清扔麻將的是誰後,又將即將罵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我捂著滲血的額頭,定睛一看,是怒氣衝衝的媽媽。
她的另一隻手上,還握著一塊沒來得及扔出手的麻將。
「S了個不值錢的爛丫頭,大師說不能哭!晦氣!」
媽媽狠狠剜了我一眼:「和當初你妹妹S的時候一樣,這個家就是被你給哭倒霉的!」
她不提妹妹的S還好。
如今這一提,又將我拉回了妹妹去世的痛苦之中。
妹妹和小婷一樣,都是掉進池塘淹S的。
當時我八歲,妹妹三歲,我摟著妹妹的遺體哭得差點斷了氣。
可爸媽卻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仿佛S的隻是一隻小貓小狗。
「一天就知道流貓尿,哭夠了我們可要拖出去埋了。」
妹妹就那樣被爸媽拖出去了,連個棺材都沒有。
當時爸媽說,小孩子早夭不適合辦葬禮,對家裡不吉利。
此情此景,我怎會不覺得熟悉?
同樣是女兒,同樣失足落水而S。
我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也許,她們的S都不是意外。
想到此,我冷笑出聲:「女孩在你眼裡當然不重要,畢竟,你的眼裡隻有我哥,不是嗎?」
媽媽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卻自知理虧,一句話也沒憋出來。
倒是林可心衝了上來,高高揚起手掌,怒罵道:「要不是大師說辦個葬禮更容易招男胎,你還能見她最後一面?哭什麼哭!」
我一把接住她朝我揮來的手,用力將她甩開:「你憑什麼打我?自己女兒S了,你卻還有心思打麻將,像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東西,還妄圖再生個兒子?生下來跟你一起遭罪嗎?」
林可心瞪大了眼睛,嗓子裡發出一陣雞叫:「唐豪,還不快滾出來,我都要被你妹妹打S了!」
在廚房忙活的哥哥應聲跑了出來,手裡還握著鍋鏟。
林可心噘著嘴撲進了唐豪的懷裡:「唐佳佳真是瘋了,剛才居然直接甩了我一巴掌,阿豪,她要是把我肚子裡的孩子打掉了可如何是好啊!」
論顛倒黑白的能力,我以前隻服媽媽,現在隻服林可心。
唐豪面色不悅地看著我:「你嫂子剛有孕一個月,你打她,那就是打我的臉!」
一向懦弱怕事的哥哥,如今居然敢在我面前叫囂,還真是讓我長了見識。
我詫異地挑了挑眉,林可心又懷孕了?
還是在這個時候?
媽媽罵罵咧咧地一把將我推開:「大師說了,你嫂子這胎指定是男胎,你最好對你嫂子尊重點!」
我輕哼一聲,轉頭看向棺材裡躺著的小婷。
任陽站在我身後,攔住了還想朝我撲來的三人。
「小佳今天隻是想來參加小侄女的葬禮,哥哥嫂子還請見諒。」
我趴在棺材邊,顫抖著手拉起小婷僵硬的手腕。
她依舊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公主裙,裙子上還掛著些許水草。
我頓覺心寒,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寧願打麻將也不願為女兒換一身幹淨的衣裙讓她幹幹淨淨地離開。
我撥去裙子上的水草,拿出紙巾一點點將她的臉頰和裙子擦拭幹淨。
這件公主裙,是我拿到第一筆工資時給小婷買的。
那天她高興地抱著公主裙,說她就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是,小公主本該幸福地過一生,而不是淹S在池塘中。
寬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她手臂上的條條傷痕。
她的手攥成了拳頭,任憑我使再大的勁也掰不開。
我回頭暼了眼做賊心虛的三人,默默將小婷的衣袖拉了下來遮蓋好,當作沒看見。
隻問了句:「小婷的手怎麼握成了拳頭?」
唐豪搖了搖頭:「不知道,撈上來時就是這樣,我都掰不開,更別說你了。」
我放下小婷的手,隻能作罷。
但我如今能明確一件事,小婷的遺體不能任由她們處理。
我需要帶回去,將此事查清楚。
我轉過身,衝他們三人莞爾一笑:「媽,哥哥嫂子,剛才是我說話過激了。」
林可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肚皮。
見我語氣軟下來,媽媽快步走了過來,拽住我的胳膊:「昨晚跟你說的葬禮需要兩萬塊,你帶了嗎?」
任陽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在問我這兩萬塊又是怎麼回事。
我抽出胳膊,從包裡拿出三萬塊。
「錢可以給你們,但小婷的遺體我需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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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三萬塊買小婷的遺體,他們應該覺得賺了才對。
一聽這話,媽媽的臉頓時沉了下去,面露難色。
她作勢要來掐我:「你帶走那爛丫頭有什麼用?都斷氣了,還不如早點埋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錢又揣回了包裡:「哦,那算了,那這錢你們就別想拿了。」
看到三萬塊錢現金,林可心頓時雙眼放光,忙上前拽了拽媽媽的衣袖。
兩人躲在一旁竊竊私語,然後默契地出了堂屋。
我遠遠看著她們的背影,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任陽,你去幫我找一個人。」
任陽從堂屋出去時,院子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林可心的那兩個遠房叔叔嬸嬸在院子裡髒話連篇,還不停地砸著案臺上的貢品。
「我呸!昨天明明說好的兩萬,這麼快就翻臉,你當我們好糊弄呢?」
聽到外面的動靜,唐豪縮在堂屋門口出都不敢出。
我走上前,一手搭在唐豪的肩膀上:「他們說的兩萬塊是什麼事?」
唐豪被突然搭上來的手嚇了一大跳,面色慘白地縮在角落:「我不知道,這件事是媽做主的,不關我的事!」
唐豪眼神躲閃,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心裡咯噔一下,頓覺不妙。
我直接揪住唐豪的衣領,冷冷質問:「媽是準備把小婷賣給那兩口子?」
這種事以前鄉下很常見。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我還以為這些封建糟粕早就沒有了。
唐豪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問我也沒用,家裡的事都不是我做主,況且小婷反正已經S了,我們養了她四年多,她還沒回報我們就短命了,這兩萬塊就當是報答養育之恩了唄!」
我揚起手,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唐豪,你還是人?」
唐豪性子懦弱,被我連打了幾個巴掌後,便老老實實閉了嘴。
和我想的一樣,媽媽和林可心以兩萬塊的價格把小婷賣了出去。
條件是辦完葬禮,他們兩口子就可以把遺體領回去。
我抿了抿唇,松開唐豪的衣領就朝門外走去。
還不忙回頭指著他冷聲警告:「既然要當縮頭烏龜,你今天就在這裡縮著,別出去!」
院子裡已打成一團,而懷孕一個月的林可心,也抄起一根大棒朝那兩人揮著。
為了能多賺一萬塊,這對婆媳也真是豁出去了。
四個人扭打成一團,林可心的頭發都被揪下來了一绺。
我冷不丁走到林可心身後,加入了這混亂的現場。
隨後抬起腳,趁亂快準狠地踢在了林可心屁股上。
林可心「哎喲」一聲,隨即院子裡傳來一聲悶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