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他很幹淨利索地承認自己是婚姻的過錯方,除了他自己創業的公司所有的夫妻財產都給我,我們還沒有孩子,在他看來,他對不起我,但他已經在夫妻財產這方面彌補我了,這是一筆巨額的財富,所以大家為什麼不能好聚好散?我為什麼要這樣糾纏不清。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 13 年的時間太長太長,從高中到現在,他佔據了我大半生的時光和歲月,我們的愛融入我的每一寸骨血,像一顆種子在血脈中盤踞生根,13 年,什麼樣的種子都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我無法坦然釋懷像所有人勸的那樣瀟灑放手,那是讓我自己一點點地將我血脈中盤踞的這愛意的根須和枝葉清理,可它早已和我本人融為一體,分離之後我會S的。
我在漆黑的夜裡閉著眼蜷縮著身子緊緊抱緊自己,我會痛S的。
宋宋勸我松手,她說柏衍是追求情緒價值的人,這種人隨心所欲,我和他在一起十幾年,對柏衍這種人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他是個遵循內心欲望的人,他的多巴胺在我們的愛情中已經不再分泌。
他膩了。
5
但我放不了手。
Advertisement
這場離婚的鬧劇戰線拉得如此長,長得我們身邊的人都疲倦不堪,柏衍對我的耐心也終於告罄,我們兩個像是互相撕咬的野獸,將曾經的美好撕得面目全非。
連宋宋都感慨:「你們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就像是深仇大恨的兩個敵人,就像我們曾經沒有同衾共枕、交頸而握,沒有那樣深那樣真的相互愛過一樣,一點點都沒有給曾經的美好留餘地。
可是現在,我真的累了,恭喜柏衍,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我聽著外面電梯關上的聲音,策劃了我的第 3 次也是最後 1 次自S。
我坐在陽臺上自顧自地哼著歌:「告別了昨日的愛情,也許當初不該用情,如今不會再有痴情,命中的注定,何必錯對要去算清……」
然後我閉上眼,微笑著一躍而下。
我說了,我算好了時間,等柏衍走出電梯,我應該剛好摔在他面前。
28 樓的高空,我一定骨肉分離,血肉飛濺,S得會極其難看,這畫面應該能讓人終身難忘。墜下去前我SS地執拗地盯著單元的門口,終於看見柏衍的身影,他瞠目結舌惶恐地望著我,眼神恐懼,他下意識想過來接我,但怎麼可能,我微微含著一抹笑意,像我曾經一樣溫柔,直到我「啪」的一聲墜落在他面前。
我在巨痛中含笑SS地睜著眼。
我要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我,這輩子都要受良心的譴責,這輩子都覺得對不起我。
這輩子,都不能心安理得地幸福。
他毀我,我就要毀了他。
我生前和柏衍鬧掰,是因為我做了一件觸犯他逆鱗的事,在那之前他一直對我維持著微妙的愧疚。
大概是 1 個月前,我終於松口,我和柏衍說我同意離婚了,但我有一個條件,就是我要見見那個女孩子。
柏衍將她保護得很好,就像當年在學校保護我一樣,從他開口說離婚到我們僵持的大半年裡,我始終不知道小三是誰。
我和柏衍說我同意離婚,但我要見一眼這個姑娘,我想知道我們 13 年的感情,究竟輸在哪裡。
後來柏衍一直怒不可遏,認為我是故意玩他,不可置信地問我:「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他一直認為我是故意的,因為我在見過那個小三之後,反悔了。
我那個時候已經不想解釋了,不管他信不信,其實我真的想過放手的,也是真的想勸自己釋懷的,我想給這段已經不體面讓人看盡笑話的婚姻畫上句號,我想放過自己也放過他。
我想過成全他的,但見到那個女孩子的時候,我反悔了。
那是個和我性格截然相反的女孩子,很活潑,也非常漂亮,抬眸垂睫就有種小鹿驚怯的嬌弱,隻是看見我有些局促,一直反反復復地不安地道歉,我支開了柏衍,然後往後仰在椅靠上,對這個女生說:「說服我,給你一個下午的時間,說服我同意和柏衍離婚。」
然後她事無巨細地和我科普了她和柏衍的戀愛細節。
她是柏衍合作公司的一個運營職工,在兩家公司合作聚餐的時候相識相遇,後來是一起玩密室逃脫,她因為害怕尖叫著一頭撞進柏衍的懷裡,後來整個遊戲都不敢離開他,後來跟得煩了,老是一驚一乍,柏衍就很無奈地讓她牽著自己的衣角到整局遊戲結束。
順理成章,她為了表示不好意思請柏衍吃飯,吃飯時發現兩個人有共同的愛好,兩個人此後一起打了一局遊戲,她遊戲玩得不錯,柏衍很欣賞她,然後就是很多很多他們相處的細節。
她和我說他們在一起時的掙扎和不安,和我說柏衍有段時間對她的疏離和冷漠,和我說他們第一次牽手、接吻、上床時的幸福,又和我說他們確定關系後,在大雨傾盆的午後,柏衍躺在沙發上,她縮在他的懷裡,柏衍將下巴枕在她的發頂,兩個人一起開黑玩遊戲。
說了很多很多,最後她淚眼朦朧、楚楚可憐地和我說:「姐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我捂住嘴,跑到衛生間幹嘔了半天。然後我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眉眼溫婉溫潤,臉色慘白,所以襯得眼珠越發的漆黑,無神悽慘絕望,我渾身都在發著抖,我從來沒有這麼惡心過。
一陣陣的昏厥,腦子發蒙,天旋地轉的我幾乎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身體,但就是這樣不合時宜的時候,我想到我和柏衍結婚的時候。
6
他和我求婚也是在一個暴雨滂沱的午後,來自西北太平洋洋面的臺風席卷整個南方沿海城市,暴風大雨襯得室內越發的寧靜靜謐,他半躺在沙發上玩遊戲,我躺在他懷裡看金庸的《倚天屠龍記》,看到周芷若和張無忌大婚,正提心的時候他往前靠在我的肩頸中,像是隨意地漫不經心地問我,語氣慵懶親昵:「別看別人結婚了,嫁給我好不好?」
我和他 7 年長跑的時候,身邊一直有人問我:「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柏衍怎麼還沒和你求婚啊?」我從來沒有拿這個去問過他,因為擔心會給他壓力,我希望他有一天希望我嫁給他是出於愛,而不是壓力。
大學畢業出來後他開始創業,有次喝醉他無意中說過要給我最穩定的生活,一切沒有步上正規前不敢和我求婚,誰能說那個時候,他沒有真心實意地愛過我呢?
他創業最辛苦的時候,我一個人,當過他公司的法務、財務、人事、前臺、運營,還陪他出差,日夜顛倒連軸轉地持續了一年多,等他穩定了我才稍微清闲點,那個時候出去應酬都要穿高跟鞋,我就為了他才學會怎麼穿高跟鞋、職業裝,他每天晚上都心疼地抱著我,給我揉著腳腕,紅著眼將頭埋在我的頸間說對不起我,讓我辛苦了,誰能說那個時候,他沒有真心實意的愛過我呢?
我們結婚的時候,他那個時候情緒已經很內斂了,但在司儀主持宣誓我說我願意的時候,他眼眶瞬間通紅,過來給我戴戒指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手心都是汗,誰能說那個時候,他不是真心實意的愛著我的呢?
再遠一點,大學時期每天早上的早飯,每次下雨接送我往返圖書館的路程,兼職一整個學期帶我出國玩幾天的五一,每次生日、紀念日、節假日的禮物和鮮花,打電話時秒接的一句我在怎麼了……這些無數的點點滴滴匯聚成十三年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誰能說這個時候的柏衍,不是真心實意的愛著我的呢?
可現在在旁的女孩子口裡的那個柏衍,還是我認識的這個人嗎?
我惡心得想吐,一陣暈眩,頭重腳輕,實在是太惡心了,最後我望著衛生間的鏡子,哭著哭著就笑出來,我做了我的決定:我不會放手,他不該S了我的柏衍,這樣惡心人的一對男女,這叫我如何釋懷如何祝福?我這輩子都不會祝福。
他們這輩子,都別想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憤怒很容易讓人失去理智,我讓那個女孩說服我願意離婚,她說服我的方式不該是和我說在我和柏衍的婚姻存續期間,她和我的丈夫是如何偷情恩愛的,她讓我覺得我像個跳梁小醜,她毀了我的柏衍,那個我心中愛我、專一的柏衍,她打破我心中對愛情對婚姻的所有信任。
我怎麼能如她所願?
所以那天離開之後,我將她的所有信息調查得仔仔細細,我給她父母發了一段很平靜的短信,告訴她的父母她介入別人的婚姻,我在她的公司外貼了她介入別人婚姻的說明 A3 紙,我給她社交賬號關注的所有朋友發了她當小三的私信。
柏衍已經不需要我去發了,從他和我提離婚開始,我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出軌了。
他一直是一個理性的人,道德方面的苛責和唾棄對他而言沒有任何負擔,他不介意別人知道他移情別戀、婚內出軌,他隻在意我對那個女孩子的傷害。
這些事做完的隔天他憤怒地回來質問我為什麼這麼做,我沒有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我隻是很累,很累,從身心到精神都疲倦不堪,他望著我,眼神中都是失望,問我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問我:「你知不知道,雲冉她現在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傾向?」
哦,抑鬱症傾向,他可能沒發現,從他和我提離婚之後我的床頭櫃就裝滿了藥,舍曲林、黛力新、安眠藥、褪黑素、止痛劑,我情緒低落,失眠,記憶力下降,興趣減退,愉快感缺失,習慣性自S傾向,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含著眼淚問他:「抑鬱症?嚴重嗎?希望她嚴重點,割腕跳樓一了百了。」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整個臉偏過去,十三年,我們有過無數個第一次,第一次牽手時他手心的汗,第一次親吻時我們的羞澀局促和不安,還有第一次學校賓館外的溫柔,他清晨七點到處跑藥房為我買避孕藥,我們還有過情侶必做的一百件事便利貼,完成一件蓋一個戳,這些都是第一次。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為了另一個女人,能這麼狠地打我一巴掌。以後他大概,是要和另一個女人有另外無數個第一次了。
打完我們都愣了,他怔忪了兩秒,然後下意識地過來道歉,想要掀開我側臉的頭發查看我的傷勢,語氣極快,帶著點著急:「快讓我看看,我是太著急了。」
我捂著臉後退一步,抖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就那樣望著他,我不想哭的,實在不想,我哭得已經夠多的了,哭得我自己都嫌棄我自己了,但我實在是控制不住,眼淚簌簌地往下落,我想到我有一次去北方出差。
大雨滂沱,當時半路遇見洪涝,我被困在動車上 28 個小時,哭著給他打電話,他當時在電話那端暴怒地吼我:「我都說了那邊在下大暴雨,讓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不聽,現在是不是出事了?」
當時已經停電斷水將近 12 個小時了,我給他打電話本想聽他安慰我,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兇,我一下沒忍住,又怕,又委屈,又急,又難過,種種情緒交雜上來,我一下子哭出來。
後來不知道多久後,我在動車上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看到他穿著一身迷彩服扒在動車窗戶外面泡在水裡,因為過來的路都被堵住了,私人根本進不來,所以他當時找了一些朋友,用了一些手段混進消防救援隊裡才能過來的。
他隔著一層車窗示意他來了,後來救援成功出去後我趴在他懷裡哭泣,和電話裡的暴怒不一樣,他用泡得發白的雙手捧起我的臉,語氣心疼,說:「快讓我看看。」他那時候,還會眼神專注地望著我,然後輕輕吻在我的額間,語氣憐惜:「對不起,之前在電話裡我太急了,才會兇你。」然後嘆口氣,「我隻是太害怕了,彤彤,我隻是太害怕你會離開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