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墨白愣了一會兒。
「你想不想知道,師父喜不喜歡你?師弟有一法子。」
「少來!」墨白向來惜字如金。
墨行觍著臉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他們說什麼我聽不清。
隻是聽完後,墨白將信將疑:「你說,師父真的……會吃味?」
墨行故作高深,一臉得意。
於是,我便見到了,那日,雪山上,誅仙臺上我看見的那一幕,墨白為織芸仙子戴上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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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在石頭花裡,我急得團團轉。
「你是傻嗎?你師父根本不知道,就因為這樣讓一個少女對你誤會,讓你師父掉入誅仙臺啊。少年!可不帶這樣啊,少年!」
可是,急著急著,我心頭卻莫名湧上一股酸澀。
再到後來,就是墨行趁著墨白分神之際,逃到人間,說要獨自歷練。
墨白為了追回他,被困雪山之巔。
之後,我被雪姬所傷,身中寒毒。
然後,那一夜,讓我更為震驚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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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在房外為身中寒毒的我護法。
倏地,一個黑影閃過,墨白追了上去。
無人處,黑衣人道:「你想救你師父嗎?」
墨白渾身警惕:「你是誰?」
而後那黑衣人緩緩轉過身,摘下面具。
那熟悉的眉眼著實讓我與墨白都大吃一驚。
因為,這張臉跟我的大徒兒一模一樣。
隻是,他似乎更蒼白些,似乎下一刻,他馬上就要搖搖墜地。
「我是來自未來的你,」他說道,「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封印幽冥墟的琉璃盞可以解師父體內寒毒。你如今靈力不夠,隻有與我合為一體,方能解開幽冥封印。」
看到墨白眼中的遲疑,黑衣人又道:「你如果不去的話,師父……會S!你大概不知,師父大劫將至,仙力流失,師父……是真的……會S!」
說到S的時候,他眼神難掩悲傷:「寧願被她恨,我也不願師父S。」
那眼神,我認得,是我的大徒兒沒錯。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兒?難不成,他也跟我一樣跳了誅仙臺,回到了過去?
一個時空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樣的自己,所以黑衣人的墨白看上去才那麼脆弱?
可是,為何他能化作實體,我卻始終是個魂體,隻能寄物而生?
還有,我不曾跟他說過大劫之事,他又是從何得知?
我來不及細想。
玄光一閃,他們兩人已經合為一體。
而後,我又親眼見到墨白鎖誅仙臺、受雷刑。
兩百多道天雷一降而下的時候,我發覺自己的魂心一片空靈,似乎比先前更穩固了些,幽幽散發淡藍色光芒,但是魂體卻脆弱得幾乎飄散。
我才知道,原來,那兩百多道雷劫,有一半,是我的。
而這,才是我真正的萬年大劫。
如今,隻待我魂體與肉體歸一,便是這世間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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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花被天雷擊碎,我脆弱得隻能依附碎片而生。
墨白拼拼湊湊將石花拼好,而我也隨之來到魔域。
我看到,墨白對我的愛近乎偏執。
比如,他隨我到人間,比我早一步將百鬼惡靈降服。
我每到一處,他都跟在我身後,卻又不讓我發現。
原來,我覺得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是有人替我提前做好了。
一日,惡靈太過強大,我不慎中招,在山洞中躺了好幾日。
他俯身為我輸送靈氣,唇瓣幾乎相碰。
他卻遲疑了一下,自嘲般笑了笑,而後為我撫平鬢發,在我眉心一點。
「師父,這是六百年靈力,徒兒再加一百年,還給你了。」他摩挲著我雙眉,「其實,徒兒還可以給師父更多。」
而後,他又在我蹙眉之際,猝然離開。
我醒來還以為是自己修煉進步了。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做了這麼多。
我的魂心又開始發出淡淡幽光。
而後,我收了三徒兒。
他在世間飄零,恍恍惚惚。
他問佛:「弟子一世飄零,萬般皆苦,唯她是我今生喜樂。她有千願,吾卻唯有一願,願她安康喜樂。她愛萬人,吾卻唯愛她一人,可有錯?」
他尋道:「何為道?弟子的道,自始至終唯她一人而已。」
最後他又問自己:「何為生?何為滅?是生是滅,是劫是賜,原來,不過都是她!」
我的魂心酸脹又苦澀。
直到,二徒兒找來魔域。
他求墨白幫忙,救他的孩子。墨白似乎才活過來了些。
兩人又找上墨心。
恰逢冥王轉世成人間帝王,墨心帶著目的接近冥王,這才有了幽冥墟那一出。
此時我的魂體修復得差不多,雖說不能強行進入我身體,但是已經能夠離開我的大徒兒了。
於是,我匆忙附在自己身上,此消彼長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隻要我一直在自己身邊,終有一天我的魂體會比昔日的我強大。
我在等,等一個機會,魂體與肉體歸一,然後,大聲說出來。
管他什麼戒律清規,管他什麼榮華富貴,墨白,你來娶我,我白樺願意!
是的,已經好久沒人喚我這個名字了。
大家都喚我「戰神」「戰神將軍」或「將軍」。
久到我自己也忘了,除了戰神,我還是白樺。
久到,我忘了,我可以愛世人,也可以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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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一晃而過。
天界靈氣充裕,我的魂體已經漸漸壯大。
隻差一個契機,我便可以與過去的自己合二為一。
我試了很多次,睡覺時、打坐時、受傷時。
但是,都失敗了。
我明白了,需得我自己願意或者本體受傷微弱之際,才可以進入過去我自己的身體。
萬年壽辰之際很快就到了。
酒醉三分的我又聽到我的大徒兒說:「本座求娶的乃是天界戰神!」
我的魂心一陣恍惚,猛烈撞擊心口,卻撞不開一個小口讓我進入自己體內。
我又聽到迷迷糊糊的自己呵斥「放肆!不合規矩」之類的話。
然後,就是織芸仙子又要跳誅仙臺了。
而我已經站在誅仙臺上,拉著織芸仙子,對她苦口婆心。
我甚至看到織芸仙子臉上的那一抹得意。
我不甘,莫非上一次的悲劇又要重演,如此,循環往復?
於是,我調動全身靈力。
滅魂鞭在我的指揮下,跳了出來,橫在我與織芸仙子中間。
織芸仙子一愣:「戰神莫不是惱羞成怒,要S人滅口?」
眾仙慌亂:「戰神手下留情。」
我欲開口解釋,滅魂鞭在半空中動了下,轉身將我自己捆了起來。
我 蒙出了天際,眾仙看得雲裡霧裡。
然而,讓我吃驚的是,織芸仙子竟然真的往誅仙臺跳。
沒想到無腦被綁的我居然一把拉住織芸仙子。
然後,雙雙墜落。
千鈞一發之際,墨白拉住了我與織芸仙子。
隻是,誅仙臺下,劍氣凌人,縱是我也嘔出一口老血,仙力又噌噌往下掉了好幾格。
是個好機會。
我趁機佔住了自己身體。
墨白扶著我,一臉擔憂:「師父沒事吧?」
我大喜,憋了這麼久終於可以說句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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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徒兒,多虧你了。為師倍感欣慰!」我淚眼盈盈。
墨白愣了好一會兒,我對他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眸中閃動淚水:「師父沒事就好。」
「戰神將軍,還不承認,你們師徒苟且!」織芸仙子捂著胸口,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楚楚可憐。
我要上前與她對峙,墨白攔住我。
「織芸仙子,若當日我對你做的事讓你誤會,是我的錯,與師父無關。」
言罷,「嗶咔」一聲,墨白往自己胸口插了一劍:「此劍,是墨白年少無知,讓織芸仙子徒生煩惱。」
然後又是一劍:「此劍,是弟子不孝,讓師父蒙受不白之冤。」
織芸仙子蒼白的嘴唇顫抖著,卻一句話說不上來。
我的心顫抖著,我的乖徒兒啊,縱使你S不了,但是……為師心疼啊!
「夠了!」我喊道。
「不夠!」墨白道,「方才,是我與織芸仙子道歉,如今,織芸仙子也該還我師父一個道歉。」
「我……我……我道什麼歉?」織芸已經蒙了。
「我師父心若明鏡, 生平最看重名聲,你汙蔑我師父,還請織芸仙子為我師父道歉。」
織芸倒是有些得意:「呵!是嗎?戰神將軍真的心若明鏡?對自己徒弟就沒有半分肖想之心嗎?」
這……這話說得!
要我大庭廣眾之下承認嗎?
這多害臊!
我萬年戰神是不要面子的嗎?
可是,我那大徒兒帶著期冀的眼神看著我。
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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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就……好像,隻能承認吧。
「是又如何?」似乎沒有哪一刻像這般輕輕, 我拂袖緩緩而道,「織芸仙子可還要跳這誅仙臺?」
「你!你!你!」
好像篤定我不會承認一樣,織芸「你」了好半天,終究暈了過去。
眾仙你一言,我一言,無人敢上前與我相言。
墨白愣了好半天,眸中噙著淚水,似乎沒反應過來。
仙帝顫顫巍巍地向前:「神不可動情, 何況,你是天界戰神, 怎可與魔族……」
「魔族又如何?仙帝不是說眾生平等嗎?我庇護仙界萬年了, 仙帝說得對,我也該安心養老了,仙界也該自己強大了。我不做這戰神如何?」
仙帝被我從未有過的威壓震驚了片刻,眉毛亂竄,嘴角抽了半天,終究一句話說不上來。
在眾仙驚訝中, 我與墨白牽手消失在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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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過去了。
仙界擔憂的仙妖大戰沒有出現。
仙魔大戰也沒有出現。
倒是,天界又出了一個新戰神。
「師父難道就沒有一刻肖想徒兒嗎?」他幾欲哭聲,薄唇覆蓋上來,口齒中滿是他的氣息。
「原直」墨行偶爾帶著他兒子來看望我這個老人家。
墨心說冥王已經歷經九十九世,大概下一世就可以回歸了。
我笑了笑, 都很好。
然後, 我問墨白:「當初你果真隨我跳了誅仙臺?」
然後, 墨白給我講了這麼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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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師父跳了誅仙臺。
可是我碰上了一個手持仙筆,渾身發光的白發仙人。
他說他叫執筆人。
他說我執念太深, 他無法書寫我的結局。
他問我生平可有未了之願。
我說:「有,我唯願一人平安喜樂。可她已遭不幸,我要如何改寫她結局?」
仙人告訴我,師父萬年大劫已至, 就算沒有誅仙臺, 她的仙力也在流失,區區雪姬寒毒也可以是她的劫數。
仙人回我:「吾送你回到過去,可是你若改寫了她的命運, 你將失去你的靈魂、記憶, 直到……」
「直到什麼?」我問道。
「直到那人愛上你,你的靈魂將重新回歸。若她不愛你, 你將靈魂給我, 按我仙筆所書, 走完劇情。可否?」
我聽得雲裡霧裡,可但凡有一絲機會, 我也不願放棄。
於是, 我回到了過去, 替師父解了寒毒。
可是,周圍變得一片漆黑。
我隻能護師父到這裡了,往後, 讓過去的我護著她吧。
直到有一日,我又見到光明了。
原來,師父是愛我的。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