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盯著看了一眼，趁著宋辭沒注意，擦在了黑色的衣服上。
「宋辭，你要不離開我吧，我不想我最後的醜樣子被你看見。」
他搖搖頭：「姜南，你不醜，你可真好看。」
他的眼裡都是淚水。
「你可能不記得了。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這個女生怎麼這麼好看？你迎面走來，你的目光越過我和你的朋友揮手打招呼。」
「可是那會兒我感覺我的心像是要跳出來了。它從平靜到喧鬧，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姜南，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又過了一會兒，見我沒反應，他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會替你照顧好你媽媽，她其實已經記不得你了，你就是走了她應該也不會那麼難過。阿豆有蔣雪，她甚至專門準備了一個房間給阿豆買了很多東西。你都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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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不記得我了，太好了。
就是記得我的人，越來越少了。
「你如果太疼了，你就睡吧。睡一覺就不疼了。」
我聽話地閉上了眼。
我感覺他好像偷偷吻了我一下。
恍惚間，我想起來都說臨S前，會有走馬燈。
我以為眼前會閃過過去的一切。
騙人的。
隻剩空白。
後記——沈牧
1
我收到了一封信。
署名是我，寄件人是沈潔。
我拆開一看，信紙已經泛黃，甚至因為曾經沾過水，更是斑駁了一大塊。
她在信裡寫著：
【因為不能跳舞，我變得極為消極，甚至不想活。可是我努力想了很久，我把罪過都怪在姜南身上，一直恨了她這麼多年，甚至想詛咒她S。我像個惡人一樣。】
【可是我突然記起來，那天根本不是她推我下樓梯。相反，是我想推她下去沒成功才自己掉了下去。大概是報應，我的腿做了手術也沒法繼續跳舞，我的事業徹底毀了。】
【我總覺得我不喜歡沈牧，可是每次沈牧對姜南好的時候，我又覺得嫉妒。】
【我覺得我真的撐不下去了，S之前我會拜託我爸媽把這封信交給你們。也算是對這麼多年的道歉了。】
在房裡坐了整整一下午。
滿地的煙頭根本沒法宣泄我的心情。
我的手一直在發抖。
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到沈潔的爸爸電話裡對我說：
「我在沈潔的日記裡看到了你的聯系方式。」
「沈潔是說過有這麼一封信，可我們一直沒找到，後來忙著處理她的後事，我就忘了。最近重新整理遺物，我又看到了這信。」
「這些年，都是一個姓姜的女士在給我們錢接濟我們。如果你認識她，幫我說聲謝謝。」
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深深的愧疚。
這三年。
我待她如陌生人，可她永遠給了我笑容。
她記得我所有的喜好，我卻連家都懶得回。
現在，三天後，她就徹底不屬於我了。
她曾問我這三年後悔不。
我想我真的後悔了。
2
現在我才真的仔細看她。
她連起身籤字的力氣都沒有，都是那個叫宋辭的在幫她。
我不禁追問：「你是要和宋辭在一起了嗎？」
她看著我皺了眉：「是又如何？」
她說得沒錯，好像我最沒資格這樣問她。
「你的身體還好嗎？」
宋辭推了她就走。
我心裡湧出了濃濃的恐懼。
我連忙撥通了電話：「幫我查查，姜南她到底怎麼了？」
其實也就小半天的工夫，我就得到了姜南所有的信息。
她得了肺癌，已經到了晚期。甚至活不過這個月。
即便我奇怪了好幾次，我也沒想著去查一下。
這時候我有多後悔，就有多痛恨自己。
我哭得不可抑制，更多得是一種失去的無措。
我衝回家找她，可是房間裡都是空的。我一時間竟然忘了她早就搬了出去。
我轉身關門，碰到門口的杯子。
碎了一地。
我又到了她的房子，自然是空無一人。
她甚至連房子都賣了。
我找到了宋辭和蔣雪。
她們都在告訴我，姜南已經S了。
3
管月又來找我。
我大罵滾讓她離開。
我這樣冷血，估計姜南看見又得嘲諷我。
我覺得他們在騙我。
他們一定是把她藏起來了。
我很想告訴姜南，我和管月，我從來沒有動過真心。
更多的，我隻是為了氣氣姜南。
現在想想，好像我的確喜歡過姜南。
就在這三年裡，我察覺自己漸漸越來越喜歡她，我為這種認知而感到恐懼。
我認為我的喜歡是對沈潔的玷汙，所以每次我發現不對勁，我就更加變本加厲地惡意對待姜南。
我開始克制不住地喝酒抽煙。
整夜整夜不睡。
我去堵了蔣雪，她手裡抱著阿豆。
「如果她沒S，她怎麼舍得把阿豆給我？」她的臉上都是嘲諷，「她已經S了，難道你還想把阿豆搶去給你的小女友嗎？」
S人誅心。
我搖了搖頭，認真地求她：「我求你，我後悔了，我隻想見見她。我知道她活不久了，我想陪陪她。」
「她已經S了。」
當晚我喝多了，摔在了衛生間，腦袋磕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直流。
清醒後，我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又算什麼，哪能有她疼呢？
她當時疼得臉色慘白的模樣，還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
她那麼怕疼的人，到底吃了多少止疼藥？
可我當初還在那質疑她是為了博取同情。
我真該S。
她瘦成那樣，我卻沒有好好看過她。
就連她坐在輪椅上，我都沒有多想一點。
4
我剃掉了好久沒打理的胡子。
我還是換上了西裝。
我還記得之前我曾經說過：「你當上影後的那天，我便當眾同你求婚。」
我在想，她若是真的出現，我求婚還來不來得及？
可她真的沒來。
甚至蔣雪又重復給我她一直說的那句話：「她已經S了。」
我把手裡的花丟了，直接衝到臺上質問蔣雪。
憑什麼說她S了。
我不信。
我被保安架出去的時候，也不知道誰趁亂打了我一下。
有人在我耳邊放言：「有這麼好的老婆還出軌，渣男。」
我好像真的是個渣男。
我寧可她親口來罵我，可是再也聽不到了。
我真的弄丟她了。
後記——宋辭
1
我單獨擁有了姜南快兩個星期。
我承認我有點戀愛腦。
但是我慶幸我的戀愛腦。
不然我不會在反復看她旅行照片的時候發現她的異樣。
她好像站不起來了。
她時常皺著眉好像很疼。
我丟下了工作回來了。
可是姜南她快S了。
2
我帶著姜南離開。
我成了她唯一的私人陪護。
我記清楚了所有藥的用量和時間。
我甚至包辦了所有的家務和照顧她的工作。
她睡眠很淺, 可是為了不吵醒我, 總是醒了也躺在床上發呆。
她有些貪吃，可我做得再難吃，她都會誇一句好吃。
她也沒有拒絕我的擁抱, 她甚至也會說如果她喜歡的一直是我就好了。
我一直以為我在陪她, 其實後來我才想明白, 她在用她最後的時間, 陪我。
我知道她不是可憐我。
可我真的好難受。
我陪她看頒獎禮的那天, 是她最後的時光。
她吐血了，我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我假裝沒有看見, 她怕我看見直接擦在了衣服上。
我好像疼得心口都揪在一起。
我一直在和她說話, 她連回應我的力氣都沒有。
我說你累你就閉上眼睡一覺。
其實我隻是怕她看到我在哭。
這麼多年了，我幾乎沒在她面前哭過。
我怕她嫌棄我丟人。
我趁著她閉眼，偷偷吻了她。
她反正已經沒力氣揍我了。
3
我帶著她的骨灰回了家。
葬在了她早早給自己買好的墓碑裡。
她在墓碑上隻留了兩個字：【來過】。
我又一次見到了沈牧。
他看著我放花問我：「她什麼時候S的？」
我憑什麼告訴他這些？
他沒有資格。
「和你離完婚就去世了。她可能早就撐不住了, 即便這樣，她也堅持到和你離完婚。這也算是她的遺願了。」
「沈牧，她該有多恨你。」
言語最是S人。
後來我見到了弄丟了姜南的沈牧從天之驕子成為行屍走肉。
蔣雪總是把打聽來的信息和我分享。
他買下了姜南之前住的房子，固執地住了進去。
他把公司的事還給了父母, 自己總是買醉，每天過得邋裡邋遢，和原來判若兩人。
他因為酒精中毒去了醫院。
再一次見他，是他收拾幹淨來找我。
他問我：「最後姜南和你說過我什麼嗎？」
我仔細回憶, 決定實話實說：「沒有，姜南從未提及過你一句。」
他臉上的表情是絕望的。
他拉著我說了一會兒話。
我分明懶得理他。
可我又舍不得錯過他口中的姜南。
那是我貪婪地想要汲取的最後一點關於她的信息。
我已經好幾天沒夢見她了，即便隻是聽到一點她的消息，我都忍不住內心波瀾萬分。
「可笑的是, 我一直以為姜南喜歡吃甜食。我最近看了她的採訪，才發現她喜歡的是川菜。」
「她總是說她很懶, 其實家裡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雖然我嘴上不說, 可是每次看到她的電視劇都忍不住看幾眼。最近我把她的劇都看完了。沒日沒夜看，還花了整整一個星期。她真的是個合格的演員。」
「她做的菜真的越來越好吃。現在想起來，她好像因為怕我亂吃東西才去學的做菜。隻是我沒有珍惜, 總是讓飯菜都浪費了。」
「我去看過她媽媽了, 她媽媽已經記不得她了。你別忘記她, 我做的這麼不好。總該有人記得她的。」
說得越多, 我越難受。
也就嘮叨了十分鍾, 他就起身準備走了。
他的表情愣了一下：「我忙忘了，你沒提醒我。」
「它也」我詫異地看他沒有回應。
他又笑著說：「肯定是帥的，因為這是姜南給我買的。」
我以為他在和我炫耀。
可後來他穿著這身西裝。
在姜南原來那房子裡，再也沒有醒來。
他的身邊隻留了一封信。
上面寥寥幾筆：
【我對不起她，我想去找她。】
後記——阿豆
傳聞小區有一隻惡貓，兇悍無比。
它搶佔了一個位置, 逢貓便打。
方圓十裡無敵貓。
一開始，小區裡的人以為它是流浪貓。
後來，人們漸漸發現, 它好像一直在等誰。
它開始了一種漫長又孤獨且周而復始的生活。
從白天等到黑夜。
然後又靜靜離去。
到了第二天, 又溜到原地。
直到有一天, 有個女人哭著蹲在它面前：
「我說你每天都消失那麼久。」
「這裡是她撿到你的地方是不是？」
「你別等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後來，它在來小區的路上, 被車撞S了。
也不知道，另外的時空。
它的主人和它，有沒有過上幸福的時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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