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我一愣,耳朵控制不住地紅了。
我今天穿了件緊身的紅色短 T 恤搭黑色工裝褲,腹肌是完全露出來的。
我遲鈍地眨了眨眼,緩慢地說:「我平時有在打拳。」
蕭遠挑了下眉,非常意外:「你會打拳?」
我急促跳動的心就這樣空了一拍,耳朵明明還是泛著熱,指尖卻一點點地冰冷發麻。
我在他面前說我特意為他學過打拳,也邀請過很多次,讓他當我陪練。
他不會記得的。
蕭遠鈴聲響起,一段小提琴樂音。
蕭遠懶散地垂目看了一眼,接通說了聲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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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帶著笑意。
好奇怪,我已經猜到電話那端是誰了。
我被釘在原地,靈魂痛苦又麻木地接受捶打,看著蕭遠將愛意和耐心毫無保留地獻給另一個人。
「餐車到了?」蕭遠玩著手上的戒指,說,「特意叫去給你撐場子的。」
「為什麼全是橙汁?」蕭遠笑笑,「某人明知故問,還能為什麼?你不是不喜歡椰汁嗎?」
轟鳴一聲,像是什麼徹底崩塌,所有的自我安慰支離破碎,我被劈成兩半,痛得仿佛呼吸都有血腥氣。
蕭遠和沈心蕊聊了五分鍾,再多的也沒話聊了。
他收起手機,轉頭才發現露臺就剩他一個人。
開了蓋卻沒有喝的薄荷氣泡水安靜地放在了他手邊。
蕭遠看了幾秒,不知為何,莫名感到一陣心慌。
6
我開始早起晚睡地排練演唱會。
電話是在中午時分進來的,謝總監親自來電:「知意,你看熱搜。」
熱搜大大的「爆」字,第一位是:沈心蕊點贊許知意黑熱搜。
我面色如常,看完了前因後果,冷靜地問:「所以打電話來說什麼?」
謝坤還沒說話,我又道:「這件事誰錯,是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你不會想讓我給她擦屁股吧?」
謝坤一口氣就這樣憋住。
我諷刺地笑了笑,荒唐得幾乎讓我覺得滑稽:「謝總,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我給灏海賺了多少錢,遇到這種事,你第一時間不找沈心蕊,來找我。」
我突然大喊:「我他媽不發火你們是不是都把我當傻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能怎麼辦,說到底我就是個臭打工的。」謝坤說,「知意,這是蕭遠的意思,我沒辦法。」
像是溺水一樣,聲音變得朦朧又模糊,從心髒開始的劇痛掐住了我的脖子,像是要把我溺S。
我掛斷電話,才發現指甲掐進了肉裡,我頭暈目眩。
手機再次震動,蕭遠打來電話,開門見山:「知意,你先不要回應熱搜。」
我沒說話。
蕭遠停頓下,語氣溫柔了些:「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沈心蕊是個蠢貨。」
我張了好幾次口,才發出了聲音:「可是你跑上跑下地為你口中的蠢貨收拾爛攤子呢。」
「知意。她參與了《覆水難收》,這個項目籤了 10 個億的對賭合約,決不能砸在她手中。」
蕭遠語速平緩:「我不會讓你吃虧,我給你股份,後續灏海所有的資源,全都以你為先。」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麼。」我居然笑了下,「怕她沒打爽?還要我把另外一邊臉伸過去給她打嗎?」
「知意,我們談論的是利益,你不要總是感情用事。」
蕭遠語氣難得誘哄:「我第一次求你,幫遠哥這一次,好嗎?」
耳鳴綿長,我想起二十歲那個夏日,我被黑心節目組坑了高價違約金,他彎腰給我擦眼淚,笑著說多大點事,遠哥幫你。
我說好。
和那個時候一樣的答案。
灏海開始雷厲風行的公關。
沈心蕊發博艾特我表示手滑,放了個賣萌表情包求我原諒。
我沒回應。
她練習生打投出道,一路有蕭遠保駕護航,腥風血雨,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加上實力太差,全靠一張臉和清純人設撐著,玩這種陽奉陰違的陰招,必遭反噬。
更何況,我的粉絲並不是吃素的。
這一次,灏海沒敢叫我回應,可能怕我粉絲屠了他的官網。
但我知道,蕭遠絕對有後手。
半個月後,灏海旗下推出競技音綜《我選你》,我擔任導師以及 PD。
同時參加的,還有作為選手的沈心蕊。
7
音綜在眾吃瓜樂子人的期待中拉開了帷幕。
我不負眾望,給了沈心蕊一個下馬威。
全網直播初評級,我直接給了她 F。
「娛樂圈確實是個賺快錢的地方,但請你還是多少尊重一下觀眾。」
我語氣和臉色一樣冷淡:「舞跳不齊,歌也唱不在調上,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火的?」
鏡頭前沈心蕊臉色蒼白,彎腰向我鞠躬道歉,含著淚表示會努力練習。
鏡頭後,沈心蕊來到我的化妝間,帶著給所有工作人員的下午茶。
她親自將咖啡和甜點遞給我,笑得落落大方:「不好意思許 PD,讓你費心了。」
沈心蕊長相是甜美清純那一掛,出道後灏海的人設打造也是往這方面走。
以至於她有個人盡皆知的美稱——國民初戀。
是名不虛傳的。
我看著她純真的臉。
這張臉,我十五歲在蕭遠書桌上的相框裡見過。
十年,她依舊容貌如初,更甚從前。
「遠哥來看我時帶的一直是這家店的茶點,我覺得很好吃。」
她歪了下頭:「不知道你口味,問了遠哥他也不太清楚,所以就選了招牌,希望你不要介意。」
心髒被牽扯的痛又浮上來,熟悉得讓我厭惡。
我說了謝謝,問:「你有什麼事嗎?」
沈心蕊愣了一下:「其實是想來親自給你道個歉,上次真的是不小心手滑。」
我無動於衷,連臉色都未變。
「遠哥打電話將我罵了一通,嚇S我了。」
沈心蕊露出了臉頰側的酒窩,很甜:「這事是我做得不對,希望道歉以後前輩高抬貴手,節目中給我點面子嘛,都是灏海的藝人,一榮俱榮。」
她比我大三歲,但我二十歲出道,叫前輩確實沒毛病。
我隻是在這個時候突然轉頭看向化妝鏡。
兩張被偏愛的美人面。
一張春風得意,一張冷淡無波。
得意是正常的,被蕭遠寵愛和庇護到這種程度,沒有人會不飄的。
十八歲和二十八歲,蕭遠散漫人生裡唯一兩次認真,都給了她。
我笑了下,鏡子裡的臉如寒雪消融,冰清玉潤。
我說:「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呢。」
8
《我選你》全網大爆。
可惜不是沈心蕊想要的爆。
我居高臨下,毫不留情,毒舌辛辣地將她從唱功,舞蹈全方面罵得一無是處。
一針見血,劈頭蓋臉。
沈心蕊得罪的人太多了。
德不配位,行事又高調,必定要翻車。
我隻是推了一把手,很快沈心蕊就遭到了全網黑。
謝坤給我打了無數電話求我高抬貴手:「祖宗,都是一家公司的,別鬧得太難看。」
我笑笑:「很快就不是了。」
謝坤的話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問:「知意,你什麼意思?」
我掛了電話。
當天晚上,蕭遠約我吃晚飯。
他主動邀請,這麼多年,屈指可數。
我沒出息地感到驚喜,多年的習慣難改,哪怕我知道他是為了沈心蕊而來,也依舊精心打扮。
就當滿足離開前的最後一點貪戀。
晚飯我和他聊得賓主盡歡,拳擊賽事,經典老歌,任天堂,什麼都能對上話。
蕭遠有些詫異,結束時他將禮物推給我,語氣難得不好意思:「我並不知道你偏好,選得很大眾,但和你聊完,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
是一款紅寶石手鏈,精美奢華,價格昂貴。
但確實不是我喜歡的。
「下一次。」蕭遠笑笑,「我送的禮物你絕對滿意。」
我收下禮物,這話我確實相信。
畢竟蕭遠真想討人歡心,讓人滿意是件很容易的事。
不過,應該沒有下一次了。
蕭遠最後送我回家,車停在車庫。
我知道,我和他平靜的時光要打破了。
「知意,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找你做什麼。」蕭遠說,「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沈心蕊緩和下關系。」
9
我沒說話。
「沈心蕊參與的項目,我投了很多。她風評輿論太差,如果《覆水難收》撲了,公司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有時候很羨慕沈心蕊,命怎麼能好成這樣。」我嘲諷地笑,「做什麼都有人為她兜底。」
蕭遠看著我,聲音溫和:「知意,你是聰明人。我和你談論的,是利益,不是情緒,你明白的。」
「那憑什麼所有委屈都要我來吞。」
尖銳的情緒直衝我眼睛,我含著淚倔強地和他對視:「你不在乎,我在乎啊,我就是搞創作的,我他媽吃的就是情緒這碗飯。」
蕭遠嘖了聲,像是虛偽的面具被人掀開一樣,頗有些煩躁:「這有什麼可比性嗎?我護她不過是在護我的利益,誰他媽沒後臺,你這麼多年不也是靠你爸護著嗎?」
「所有項目歸根到底不過是賺錢!」蕭遠語速越來越快,許知意含著淚的眼睛刺痛了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打破了蕭遠一貫的遊刃有餘,他在這一刻理智盡失,口不擇言,「你在清高什麼?你寫的那些矯情情歌不也是要賺錢嗎?」
空氣陷入寂靜。
我的淚掉落,清晰可聞。
我紅著眼睛輕聲問:「你聽過我的歌嗎?」
沒回答。
很意外,我居然沒太難過。
最痛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連苦水都被自己打破牙和血吞。
我和蕭遠本就沒有真正交心過,這麼多年,他從來都不屑於去了解我。
他記得沈心蕊的生日,知道她的口味,沈心蕊演技差成那樣,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將她演的三流仙俠偶像劇看完。
但他從沒聽過我的歌,他甚至認為我的歌全是無病呻吟。
怎麼會這樣呢,我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那是我靈魂的出口啊。
我所有心血的闡述,我一切喜怒哀樂的載體。
蕭遠肉眼可見地慌了,他俯身過來,用指腹抹掉了我的眼淚,溫柔地哄:「知意,是遠哥不好,我說錯了話。」
我哭著搖頭,推開了他的手。
蕭遠握住了我的手腕,幾乎將我半抱在懷裡:「遠哥錯了,遠哥混蛋,知意,不哭了好不好?」
我聽不見,熟悉的木質淡香掠奪了我的呼吸,他越靠近我越痛,我嗚咽著說:「蕭遠,放開我!」
好悲傷的聲音,像是飛鳥折翅後的哀鳴。
蕭遠猝不及防地被刺痛,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惶恐。
他最終開了鎖。
10
蕭遠和謝坤不再打電話過來。
音綜討論度最高的時候,蕭老爺子八十大壽,我回了蕭家老宅。
在回廊盡頭,我和一月未見的蕭遠相遇。
他穿著新中式的亞麻常服,正在喂魚。
我都對他點頭,喊了聲蕭總。
蕭遠挑了下眉,剛想說話,我卻掀開竹簾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