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驕……噗……」
婆婆一張嘴，就吐出大量鮮血。
我忙不迭撥打 120，報完地址，這才得空安撫馬天驕。
「老公，你可是家裡頂梁柱，不要慌，媽沒事的。」
哎呀，看婆婆這麼慘，我可太開心了，但我又不能表現出來，隻能抽搐著嘴，防止不小心笑出聲。
7
檢查結果出來了，腸癌晚期。
我驚訝捂嘴，「老公，我外調前，媽不是一直喊著不舒服，你一點也沒送她來醫院嗎？」
「我……」馬天驕愧疚撓頭，「她就喊了兩天，後面活蹦亂跳，也跟我說是痔瘡而已，用鄉下土方法治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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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嘆息，「早個半年來檢查，那還能有救，但現在不知道她吃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腫瘤增長過多，沒幾個好活頭。
「放療的話，還能多活一兩年，但也說不定，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馬天驕這個媽寶男，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蔫了吧唧的。
我瞥一眼他，擠出兩滴眼淚哭嚎，「醫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媽啊，砸鍋賣鐵我們也願意救。
「老公，你說是吧？」
我把話題丟回馬天驕身上。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立刻回答。
「老公？」我推他胳膊。
馬天驕如夢初醒，「啊……救，要救啊。」
最後一字，馬天驕咬得猶豫，似乎在思考婆婆值不值得救。
婆婆轉到普通病房。
馬天驕借著加班的借口溜了。
我坐守在病床前，美滋滋啃著鴨脖。
香辣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婆婆饞得直咽口水。
她扯著沙啞的嗓子，沒有了往日中氣十足的樣子。
「佳佳……餓。」
那頓飯，她沒吃兩口，就來醫院急救，麻藥一過，餓也是正常。
我拍掉婆婆伸過來的手，「媽，醫生可說了，你這術後要禁食，你想吃東西S掉，盡量回家再吃，不要在醫院吃，免得禍害醫生。」
「你！」
婆婆氣得直瞪眼，卻又拿我無可奈何。
吃得差不多，我去衛生間洗手，一出來就發現婆婆斜著身子，想要拿我沒吃完的鴨脖。
我大叫，急忙跑過去搶回來。
「我的媽呀，你這是幹啥，都說你術後要禁食，是不是想S在病房，訛護士錢啊，一把年紀了，能不能要點臉！」
我嚎這一嗓子，婆婆嚇得趕緊收回手。
她不滿地瞪大眼睛，怒吼道：「你鬼叫啥，我要出院，我要跟我兒子說你N待我！」
出院好啊，出院妙啊。
婆婆出院回家休養，我才能好好「孝敬」她呢。
不然因嘴饞S在醫院，連累人家護士。
但我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再次擠出眼淚，故作委屈。
「你出事一直都是我在照顧，可你卻說我N待你，媽啊，你都腸癌晚期了，醫生說要高蛋白，低脂肪，真不是我不給你吃。」
病房裡一阿姨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勸導。
「大姐啊，醫生囑咐時我也在場的，確實是醫生讓你禁食，以後清淡飲食。
「你昏迷期間，你兒子看一眼就走，一直是你兒媳陪在身旁，你這態度，屬實讓人寒心，換作我婆婆這樣，我直接撂桃子不幹，可沒這好脾氣。」
「哼。」婆婆自知理虧，冷著臉扭過頭，「那我不管，明天我就要出院，這醫院可不是啥好地方，再住下去，我那點棺材本都不夠燒。」
我假意順著她哄道：「好好好，明天我們就回家。」
這時，婆婆肚子咕咕直叫，她直勾勾盯著我手裡的滷味鴨脖。
但病房裡好幾雙眼睛聚焦在她臉上，她不敢亂動。
晚上回家，我告訴馬天驕，婆婆執意要出院一事。
他沒有異議，獨自在陽臺抽煙，半晌才回應我。
「回家也好，錢塞進去可能也是打水漂了。」
8
馬天驕手裡的煙明明滅滅，臉藏在昏暗燈光下，看不清表情。
但我知道他在等我接話，等我說出放棄治療，這樣事後也能對得起他虛偽的良心。
可我為什麼要替他良心考慮？
「老公，要救啊，她可是生你養你的媽，媽需要照顧，是你辭職還是我辭職？」
馬天驕深深吸一口煙，嗆鼻的雲霧吐在我臉上。
我嫌棄，伸手揮散氣味。
馬天驕悲痛道：「我不能沒有工作，佳佳你辭職吧，我媽是女人，我一男人不方便照顧。
「至於我媽……醫生也說了救不活，要不我們別治了，她日後一走了之，可我們還要生活啊，沒錢怎麼辦。」
不得不說，馬天驕不是一般冷血。
婆婆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卻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生S攸關他也隻想著如何保住更多的錢。
還好我沒生孩子，不然生下這種劣質基因，以後哭的人必有我一份。
我摩挲著新做的美甲，漫不經心，「好啊，老公，我可以辭職，就是這房貸……」
馬天驕雙眼一亮，也忘了他媽病重一事，「沒事的，我下班送外賣，努力點也能還。」
聞言，我露出傻白甜專屬微笑，「老公，苦了你了，這一難關我們會過去的。」
我打算辭職是真的，可不是為了幫馬天驕實行孝心。
朋友準備開個私人定制工作室，邀請我合伙，我也膩了天天給老板賺奔馳的日子，同意了。
隔天，我去幫婆婆辦理出院手續。
查房醫生拉我到角落問我意見，「這命還救不？」
我搖搖頭，「我老公說家裡沒錢了，實在救不了。」
醫生見多生S離別，對此也不意外。
「這樣也好，先用瞞著她，保持樂觀情緒，或許出現奇跡，活個一年半載。」
我聽懂了，想要婆婆S快點，就讓她別過得太開心。
這期間，孝心外包的馬天驕沒有出現，全是我一人辦理。
至於馬天驕也不是去上班。
我問過他同事，說他昨天以接母親出院為理由請假。
但馬天驕跟我說，他實在請不到假，麻煩我一人打理。
9
許是逃離了窒息的消毒水味道，婆婆心情不錯。
小區大姨見到我們回來，笑嘻嘻打了聲招呼。
「喲，這不是馬大媽，聽說你得癌症了，你怎麼沒S在醫院啊。」
「呸！」婆婆瞬間收攏笑意，「你個老東西見不得我好，我兒子昨天說了，我這是誤診，區區痔瘡而已，早就治好了！」
大姨本來跟婆婆關系還算不錯，可去年大姨搶了她廣場舞領舞位置後，婆婆便一直憎恨大姨。
處處針對不說，小區見到也要陰陽怪氣幾句，久了大姨也開始厭惡婆婆。
大姨嗤笑，「哄哄你這種將S之人的話你也信。」
婆婆咬牙切齒，揮著拳頭衝過去，「你放屁，你就是巴不得我S。」
我站在一旁看熱鬧，適時添把火。
「媽，你剛出院別動氣啊，大姨話沒說錯，你真的是癌症晚期。」
大姨不想在這緊要關頭跟婆婆打架，敏捷躲開婆婆的攻擊，邊跑邊大喊。
「看看，你兒媳都承認了，自己還不認，什麼體質好，體質好怎麼才生個獨子。」
「你！」
婆婆追了兩步就氣喘籲籲，隻能原地幹著急，瞥見幸災樂禍的我，又是火冒三丈。
「造孽啊，天驕娶的這啥媳婦，跟外人一起欺負我！」
「行了，」我打斷她的一哭二鬧，「你要是想讓你兒子在小區裡抬不起頭就繼續鬧，我先回去了。」
馬天驕是婆婆的軟肋，她可以不吃不喝，不要那張老皮，但不會不顧馬天驕的臉面。
婆婆脫口欲出的謾罵堵在喉嚨，可能也真的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她歇火得很快，默默跟在我後面回家。
我家住在五樓，這房是我爸婚前幫我付的首付，這些年一直都是我獨自還房貸。
婆婆原先一人住在鄉下，前兩年我懷孕，她說要過來照顧我。
結果在她的貼心照顧下，我榮幸流產，她也一直賴在這裡不走。
那會兒我還是戀愛腦，被馬天驕哄得一愣一愣的，沒有怪罪婆婆，任由她作妖。
電梯經過四樓停靠了一下，我不經意地往外瞅，馬天驕的身影映入眼眸。
他正扶著一懷孕六甲的婦女進房。
我眯了眯眼，默不作聲擋住婆婆視線。
10
婆婆難得沒有跟我爭到臉紅氣粗。
她垂著佝偻的腰，默默回房找三炷香出來，插在客廳的觀音像上，嘴裡念念叨叨。
「觀音菩薩保佑，信徒這些年香火不斷，定要保我渡過難關啊。」
我看到婆婆合上的手抖個不停，眼睛快速一眨一眨，幾滴眼淚懸掛在溝壑的皺紋上。
「媽你就安心點，醫生說你一時半會S不了，怎麼也能活個半年。」
婆婆哆嗦一下，朝著我吼道：「閉嘴，不會說話別說，我福大命大，才不會S，天驕說了，是庸醫誤診，我隻是痔瘡而已。
「我不會S的，我不會S的，我還沒活夠，怎麼能S……」
最後一句，婆婆顫得厲害，聲音有些含糊。
她已經無暇跟我鬥嘴，滿腦子都是想著求菩薩保佑。
我嫌事不夠大，繼續刺激她。
「媽，你別裝傻了，誰家痔瘡半年還不好，你看看自己都瘦得皮包骨了。
「而且啊，天驕已經說不打算救你了，你知道的，家裡一向天驕拿主意，我也沒辦法。」
說罷，我假惺惺地播放錄音，馬天驕那句不帶留念的語音在客廳回響。
「至於我媽……醫生也說了救不活，要不我們別治了，她日後一走了之，可我們還要生活啊，沒錢怎麼辦。」
婆婆祈禱的動作凝固。
我心情好，洗了幾串葡萄，出來發現她還傻坐在原地。
我在沙發找了個好位置窩著刷劇，全然不理她。
婆婆看我半天不主動扶她，也自討沒趣，灰溜溜地回房間，轉而求馬家列祖列宗保佑她。
直到馬天驕踩點回來，婆婆都未出門。
馬天驕掃一眼客廳，「佳佳，我媽呢？」
「哦，房間睡覺呢。」
他又問：「你沒把癌症的事告訴她吧？」
我抬頭看他一眼，「隔壁大姨不知啥時候知道這事，白天回來已經告訴她了，我想著也不好瞞，就承認了。
「老公啊，你們相依為命半輩子，你了解你媽，若是不說出來，她隻會不聽醫囑，加快病情S去。」
馬天驕緊攥的拳頭陡然松懈，他走過來，無力地抱著我，把腦袋枕在我肩膀。
悶悶道：「也是，我對不起我媽，要不是沒了工作撐不住這個家，我必定回來跟你一起伺候媽。」
他身上還帶著別的香薰味，淡淡的，夾在厚重的煙味中。
我推開他，「沒事的，這不有我在，我會幫你照顧好咱媽的。」
我加重照顧二字，馬天驕沉浸在悲傷中，沒有聽出弦外之音。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自己不需要捆綁在家裡伺候生病的老人。
我指了指婆婆的房門，「去看看咱媽吧，她躲房裡半天了。」
「好。」
馬天驕跟婆婆聊了挺久，一出來滿面春光，沒有任何悲傷的樣子。
「老婆，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馬天驕跟我相處多年，染上了睡前、早起一杯純牛奶的習慣。
我在他那杯牛奶裡放了幾顆安眠藥，藥物遇水，逐漸溶解。
我朝著浴室大喊：「老公，牛奶我放在床頭櫃了，記得喝啊，我還有關於公司的交接要忙，先去書房了。」
馬天驕回應：「知道啦，謝謝老婆。」
11
清晨，馬天驕還在睡。
婆婆一改往常，提前幫我準備早餐。
「佳佳啊，以前是我對不住你，現在我也想開了，癌症就癌症吧，既然閻王爺非要我這條命，我給他便是。」
婆婆說得極為灑脫，仿佛昨天哭天喊地不想S的人不是她。
我說著客套話，「媽，腸癌而已，不要慌，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天驕的。」
婆婆滿意地點頭，倒三角眼裡藏著濃厚的算計和得意。
他們母子倆可能忘記隔音不好，昨晚的密謀，都被我在客廳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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