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初祝苑姐說找我做七期視頻，後來我有些貪心，我很喜歡她，我把很多期分成了上下兩集。
我和你們一樣。
很貪婪地想要再多看看她。
你們不知道我剪輯這些視頻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我每每哭得喘不過氣。
可我又是幸運的，如果沒有那次採訪，她可能按著她最早的想法，隨便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靜靜地S去，直到屍體被人發現。
她看著想要告訴這個世界什麼，我其實知道，她好像動了惻隱之心，她想要幫幫我這個數據很差的視頻博主。
她到了快S的時候都這麼善良。
可是我，寧可這些視頻永遠不見天日。
可惜這終究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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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禮物都發了出去，要不說是祝苑姐的粉絲，大家都很文明，記得拿到禮物的拍個照，讓我們大伙看看她到底包了什麼禮物。
我事先申明，這些禮物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準備的，我並沒有參與其中。
我見到了我意料中的人。
陸梟。
這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我覺得祝苑姐一定不想自己愛的人這麼醜的狀態被你們看見，所以我給陸先生打了個馬賽克。
「祝苑姐告訴我，如果你來找我，讓我勸你別哭。」
「她知不知道這樣有多殘忍？」
「她也說了，如果你罵她，讓我替她罵回去。」我張了張口，最後隻說了那句，「陸梟，已經晚了，你總是關心你的事業，連我掉頭發都不知道。」
他顯然很痛苦。
隻是對著我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可是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搖搖頭：「她想告訴你的話，都在前面告訴你了。至於為什麼，我猜測，因為她真的喜歡你。所以不想你傷心吧。」
「她葬在哪裡？」
「我可以把地址告訴你，但是你確定要去嗎？」
「你什麼意思？」
「陸先生，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我勸了勸他，「何必呢？」
「我後悔了。」他笑得悽慘，「我後悔了。我愛的一直是她，我根本忘不了她。」
「那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你說忘不了祝苑姐，所以談了一場新的戀愛嗎？這對你現在的女朋友不公平。」
他垂頭喪氣：「我和她分手了。可惜祝苑也沒給我一個機會追回她。」
S了，哪來的機會呢？
「她不告訴你，可能就是不想看到現在這種狀況出現。」
我接待的第二個人是韓旭。
他坐在我面前，鏡頭裡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他居然先提出了問題：「你猜我為什麼來找你？」
我很納悶：「我不知道，也沒有想到。因為祝苑姐的事你都曉得。」
他搖搖頭，對著鏡頭說：「她的事我都曉得，可是我的事還有她不曉得的。」
他繼續說：「我之所以答應假裝她情人的請求，其實是因為……嗯，我喜歡她。
「反正這家伙也看不到了，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生前我沒敢告白，是因為知道她心裡有人。
「此時，我來告白，是想讓自己沒那麼遺憾。至少她最後的人生裡，還有我的參與。
「S祝苑，下輩子，你來找我好不好？其實和我談戀愛，也挺好的。」
13
2024-7-30。
第六期。
【如果世上有什麼比生S更可怕的，大概遺憾算是一個吧。】
我對著鏡頭有些緊張。
小芹還打趣我：「姐，你天天面對鏡頭，你也會緊張嗎？」
「當然了。」我點點頭，「平時我都是演戲，今天可是正式的告別。自然是有些緊張。」
我指了指自己的著裝，「我今天西服套裝，還是挺正式的。」
小芹繼續說：「那你說吧，我給你錄著呢。」
「我回家待了小半個月，我沒讓小芹來幫我拍攝。我就貪心點，想和我爸媽獨處。我覺得最後的時光快樂極了。
「但是很不好的是，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
「就連我的醫生都問我，確定不告訴自己的爸媽嗎？
「我曾經想給自己辦一場葬禮，想著準備個什麼特別點的場景。再看看有沒有能夠相配的音樂。或者我的墓碑上寫點什麼。
「後來我又懶得管了。我覺得我爸媽會安排好，或者韓旭那家伙會幫我安排妥當。我還是想當我的小公主，偷個懶。
「我想說看到第一個視頻的你們，別哭。
「我隻是去了另一個時空。
「也說不定，我開啟了新的副本，是拯救某個世界。
「對了，祝苑是我的藝名。
「我本名叫祝夏裡，別忘記啦。
「那麼，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再見。」
14
2024-8-2。
第七期（上）。
【不能說的秘密。】
「別緊張，你就正常說。」我舉著鏡頭，出鏡人是小芹。
「姐，要不還是你來吧，我適合舉相機，不適合出鏡，我緊張。」她緊張得在那裡揪頭發。
「不行，我這會兒太醜了。你就行行好，讓我在大眾的眼裡保留更好的形象吧？」
我把紙遞過去：「你照著念就行了。」
小芹無奈地拿起了紙，照本宣科，念著念著又哽咽了。
「抱歉，雖然我說了七期視頻，可是說到底，最後一個心願是我的私人心願，我不想公開。
「我委託了小芹幫我做這件事，隻有我最親密的人才和心願有關。
「我有點累了。以後就不拍了。」
小芹念完之後看著我：「姐，要不你再多說兩句？」
這丫頭，邊說邊哭，哭得鼻涕都出來了。
「別哭了，你上電視了。這麼醜，以後紅了也是表情包。」
我嘆了口氣，把鏡頭對著我自己。
「醜就醜吧，讓你們再看看我，快看仔細點，以後就看不到了。」
「對了，哪個媒體說我鼻子是假的來著？」我上手搖了一番，「我這是純天然。
「你們說我爸媽會不會哭啊？
「比個耶吧？」
15
2024-8-2。
第七期（下）——小芹視角。
【不能說的秘密。】
2024 年 8 月 7 日。
祝夏裡離開了人間。
她的角膜捐獻給了兩個失明的孩子，讓兩個孩子代替她繼續欣賞這個世間的美好。
其他的器官，醫生會替她拿主意。
八宮格照片作為讣告的置頂，收到了很多回應。
原圖我會分享出來，隻求你們別罵我拍得太醜。
很多人都說想替祝苑姐看看這個世界。?
我隨便截圖了幾個評論。
大家就當看著留個念想。
【祝夏裡，我今天替你吃了幹拌面，加了蛋哦。】（配圖）
【祝夏裡，我今天做了紅燒肉，可是燒煳了，連鍋都黑了。我替你吃過了，呸，好苦。】（配圖）
【祝夏裡，你沒來過冰島吧？這是我替你看極光的照片。】（配圖）
【祝夏裡，我替你嘗過了，英國的餐好難吃，留子的命也是命啊。】（配圖）
【祝夏裡，你去了那裡，能不能幫我看看爸爸, 幫我和他問句好。他長這樣……】（配圖）
【祝夏裡，我替你吃了你愛吃的爆辣新疆炒米粉, 能把你嘴巴辣腫那種。】（配圖）
【祝夏裡，我妹妹特別喜歡你。她也去了你那個世界, 你幫她籤名吧？】
【祝夏裡，你最後的劇還沒上映呢, 你為什麼就走了？】
【祝夏裡, 我想我也快要來陪你了。我也想像小芹那樣, 和你做朋友。】
【祝夏裡，我恨你。可是我也好想你。】
……
如果有時光卷軸，她是不是也不想走？
16
番外——小芹
我把第一封信帶到了祝苑姐爸媽面前。
老兩口像是老了十歲。
頭發似乎也更白了一些。
「這是姐姐讓我給你們的。」她封得很好, 我更加不會探及別人的隱私。
祝苑媽媽接過了信，先是隨手放在桌上, 並沒有直接打開。
「你說她最後，是不是很疼？」祝苑媽媽還是忍不住, 哭了起來。
我也跟著哭：「她說她都在吃止疼藥，沒那麼疼。」
我撒謊了。
止疼藥根本就沒用。
她疼得冷汗直冒，甚至吐血。
「那就好，那就好。」祝苑媽媽似乎得了安慰, 「這孩子，從小就是報喜不報憂, 可她難道覺得瞞得了一時, 以後我們就不會難受了嗎？」
我沒法說什麼, 雖然最後的時光, 她都在陪著父母。
可是其中的酸苦, 又怎麼能說得清？
「我其實早就知道她生病了。」祝苑媽媽的一句話, 讓我震驚地抬了頭，「在你來我們家之前。
「到底是自己閨女，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她的變化？
「她瘦成那樣, 她最愛演戲卻退圈了, 她疼起來的樣子根本忍不住表情，就連頭發都掉光了。我知道她不想讓我們傷心，我隻能忍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他爸怕她沒機會吃了，每天拼了命地學各種菜譜。」
現在換我號啕大哭了。
我不明白, 在這最後的時刻。
一個拼了命地隱瞞。
另外兩個也是拼了命地隱瞞。
到底誰比較辛苦？
所幸, 最後的時刻，都是她父母陪伴的。
其實我的包裡還有很多信沒有給出去。
我會按著她的要求, 每個月寄一封給她父母，直到再也寄不出去。
她說：「我的陪伴隻能這麼短了，至少信還是新的, 他們還能有所期待。」
韓旭, 她隻給他留了一封信。
我沒有看他看信的過程, 就知道這個男人在我背後又哭了。
「韓信，她說她在你家藏了個禮物。你找找吧。」
是一本相冊，裡面是他們的成長手冊。
她做這些, 花了整整一天。
我轉身就走，卻突然聽見她又追著給我看手機屏幕，「我不是騙子，我有短視頻賬號，不信你看看？」
「可嗯」他也有三封信。
我曾經想壞心眼地不給他, 但是他到底也不算有什麼錯。
視頻出來後，他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著也沒有精神。
我會一年給他寄一封。
等到寄完了。
祝苑她也得有三歲了吧？
嗯, 這就是祝苑姐口中：不能說的秘密。
大概在十天後。
我收到了一份快遞。
裡面是一個最新款的相機。
嗯，祝夏裡，我恨你。
可是我也好想你。
（完）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