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之後的時間裡，她依舊看我不順眼，時不時會為難我幾下。

 

所幸我的戲份並不多，導演提前讓我拍完後便離組了。

回去之後，我繼續拍我的短視頻和開直播。

 

粉絲還調侃我說，從今往後，他們就是娛樂圈有編制的正規軍了。

 

隻是等電影播出後，我並沒能引起什麼水花。

 

說來也是正常，影視圈從來不缺好看的臉，電影又是一個對演技要求尤為嚴苛的領域。

 

我沒有經過科班訓練，當初努力打磨劇本和演技也隻能做到個勉強不拖後腿的地步，這還是我戲份不多的情況下，要拍的劇情如果再多一些，我自己也不確定能不能兜得住了。

 

我的粉絲們倒是捧場，硬是把我隻有十分鍾多一點的劇情翻出花來，做了成百上千個二創剪輯。

 

有人問他們就樂呵地說這是他們姐姐，在娛樂圈刷過臉認證了的，沒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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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打趣的成分更多。無論是粉絲，還是我和蘇晴，我們都看明白了，我在演戲這方面確實沒什麼天賦。

 

商議之後，我還是決定就此打住。

 

及時止損，經營好我的賬號才是正道。

 

倒是飾演了女二的秦明珠在電影播出之後，關於她的輿論開始變得兩極分化。

 

有人說她後生可畏，天生就是吃表演飯的，還給她冠以鬼才之稱。

 

另一部分人則覺得她的演出痕跡過重，用力過猛，演電影就始終停留在演上面，不能回歸到人物和生活本身。

 

這部分人和當初記得秦明珠黑料的那群合為一類，成了她的黑粉。

 

但無論如何，秦明珠確實是紅了，有關於她的話題時常被頂上熱搜，許女士也得以揚眉吐氣，在社交平臺上大加宣傳女兒之後將要出演的新戲。

 

有粉絲在評論區問她：【許如珍不也是你的女兒嗎？這麼多年來，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們有過互動？】

 

許女士沒有回復那條評論，倒是我的生父在那條評論下艾特了妹妹和我。

 

他說：如珍因為做賬號常年在外，因此很少和家人合體，但她也非常關注明珠的近況，希望如珍的粉絲能夠多多支持明珠。

 

對此，我隻是淺淺回應了兩個字：【不熟。】

 

8

 

許女士再度發了瘋，隻是這次她連我的電話都打不通。

 

隻能在社交平臺上公開批評我不孝，引來了不少看熱鬧吃瓜的人，很快，她的帖子便被頂上了熱搜。

 

於是，我將這些年收集來的有關我父母生而不養的證據，以及對他們在我滿六歲後未曾按法律規定送我去完成義務教育的起訴狀發給了外公秘書。

 

據說外公連夜開車去了母親的別墅，當著所有的人給了她一巴掌後，她才終於停止了發瘋。

 

第二天就默默刪除了微博。

 

而我也發出了聲明：【不熟是真的不熟，生下來就沒怎麼見過那種，請不要再將我們捆綁在一起，在我的人生裡，充當父母和姐妹角色的從來隻有一個人。】

 

我在這條微博後面艾特了蘇晴。

 

本以為按許女士的性格，還要再炸上一波，但十分令人感到新奇的是，這次她沉住了氣。

 

隻是留下熱議的網友們展開了無數的遐想和猜測。

 

這是一個流量為王的時代，網絡世界每天都有不同的精彩發生，網友們很快就將這一切拋諸腦後。

 

之後的時間裡，大家依舊繼續著自己的生活，我回歸短視頻後，借著電影宣傳的熱度又漲了一波粉。

 

伴隨著電子商務的興起，第一批搞直播帶貨模式的企業均已上岸，人們終於看見了蘊藏在其間的巨額利潤。

 

不少明星也走起了直播帶貨的路線，時不時會在公司的安排下與我合體。

 

就連我那個從未養育過我的生父，也注冊了屬於他個人的短視頻賬號，

 

在我再三撇清關系的前提下，他依舊在主頁上掛起了「許如珍爸比」這樣的簡介，還引得路人對他一陣群嘲。

 

年末的時候，蘇晴的公司上市了，同一時間，我的粉絲也突破了兩千萬，一些小的綜藝偶爾也開始找我參加。

 

我最近在忙著視頻轉型，

 

到現在，我早就不做大學生兼職視頻了。

 

而是轉頭做起了打工人求職指南，

 

我們跟隨著事實熱點，將一些幹貨內容以段子的形式拍出，既不失視頻的娛樂性，又能讓更多人能夠看到視頻被普及知識。

 

這些視頻是我早就想要做的，到現在依舊樂此不疲。

 

等到又是一年結束的時候，平臺給我寄了獎勵勤更的獎杯。

 

帶著團隊出門吃慶功飯的時候，我意外地撞見了秦明珠，她正挽著許女士為她請來的名導老師的胳膊逛街，偶爾對方的視線朝她看過去，她會立刻彎起眼眸，露出甜美燦爛的笑容。

 

在那一瞬間，從前和秦明珠相處時的記憶在我腦海中飛速閃過了一遍。

 

我終於明白了當初心頭那股違和感是出自於哪裡了。

 

那時候在片場，最後一場戲時，導演曾經誇過我一句有悟性，在那之前，這一直都是他用來誇獎秦明珠的話。

 

而她也是在那一句話後開始發瘋的，她當初針對我，根本不是因為許女士對她說了什麼，隻是因為她在吃醋，她不許她的老師用誇獎過她的話去誇別人，甚至她不允許她的老師眼中有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我早該發現的，那些天真甜美的笑容，偏執過激的舉動，都隻是為了吸引對方的目光，讓他隻看著她一人。

 

可那名導演，分明已經有妻有子……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秦明珠回過頭看見我正在看她，整個人面色一變，拉著導演的手快步離去。

 

那天晚上，我握著手機，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秦明珠的電話。

 

電話還沒被接通就被掛斷，之後是一條短信被發送進來。

 

秦明珠回我的隻有四個字：【少管闲事。】

 

「就算你現在真的想為她做什麼，她也未必聽得進去。」蘇晴聽說了白天的事，特意趕過來看我，此刻她就坐在我身邊，將我輕輕摟在懷中。

 

她說：「珍珍，算了吧，人各有命。」

 

那之後，我很少再遇見秦明珠。

 

再相見時，是在同一檔綜藝上。

 

9

 

彼時，我已經是平臺當之無愧的頭部一姐。

 

伴隨著流量為王的時代到來，短視頻逐漸成為網民娛樂的主流，不少二三線明星想要搏流量還要來找我刷臉。

 

如今和我一起上綜藝的，也幾乎是圈內咖位不小的嘉賓了。

 

秦明珠這兩年拼了命地拍戲，幾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劇組裡。

 

她也是真的用心，伴隨著一部部電影播出，她本人也隨之大爆。

 

隻是她看起來並不開心。

 

我遇見她的時候，她正獨自坐在後臺休息室，手裡點了一根煙。

 

兩年前還嬌豔如花的女孩如今眼神滄桑得驚人，她看起來又年輕又蒼老，即使是化了濃妝也蓋不住她眼圈下的烏青。

 

見我來，她隻是默默點了點頭示意，倒也沒了先前的敵意。

 

我注意到她的眼眶泛著紅，唇邊還掛著一點汙漬，像是剛嘔吐過。

 

最後我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下，掏出化妝品默默補好妝，起身要走的時候，秦明珠從身後喊住了我：

 

「姐姐。」

 

因為這一聲，我有些訝異地轉身回頭，在秦明珠十歲之後，我再也沒聽見過她這樣喊我。

 

而此刻，她疲憊的臉和當初那個新奇打量著我的女孩重合，她問我：「姐姐，一個人的人生如果徹底被毀壞了，還有重來的可能嗎？」

 

「可以的。」我近乎篤定地回復她，「隻要心存希望，總有走出困境的時候。」

 

這句話並非我騙她，我用這麼多年的經歷在真切告知她，無論是怎樣糟糕的人生，隻要有信念，終能走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隻是那個過程，需要學會取舍，那些從前珍貴萬分卻在現下成為負累的東西，注定應該被放棄。

 

秦明珠聞言，隻是笑笑，按滅了手裡的煙頭，起身準備去前臺錄節目。

 

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輕且快地朝我說上一聲謝謝。

 

親人之間始終是存在著某些感應的。

 

在某一瞬間，我感知到了她的決定。

 

等回過神時，眼前隻剩下空蕩蕩的休息室，隻有秦明珠掉在地上的煙蒂證明了她剛才存在過的痕跡。

 

那天錄完結束後，秦明珠笑著同我道了別。

 

我有些不放心，讓人幫忙聯系了她的助理，希望她能夠盯著秦明珠緊一點。

 

可當天夜裡，秦明珠就出事了。

 

她懷了自己老師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生命。

 

從頭到尾她都知道自己是可恥的插足者，可她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這一生都活在許女士的安排之下，隻有在那個人身邊，才能感覺到些自由。

 

那時候的她還年輕，縱然察覺到那些所謂的自由是會帶著她向下墮落的，也毅然決然往火坑裡跳。

 

等回過神來時，一切為時已晚。

 

她確實被許女士慣壞了，可這一生，她選擇的空間似乎也並不多。

 

最後一次，她決定為自己做出選擇。

 

她將那名導演約了出來，以談判的名義開車帶他前往郊區，在車過山路的時候，一腳油門衝下了山崖。

 

在她留下的遺書裡，她交代了這一切。

 

她說，一開始她是真的抱著學習的心去的，盡管她心裡十分抗拒，可她清楚她別無選擇。

 

是那個男人主動引誘了她，在她還未完全通世事的時候，半推半就著和她確立了關系。

 

她沒能抵抗住誘惑，她該S，可那男人也不是個好東西，自己有家室，卻還要在外面偷吃。

 

他們都該S，所以她決定帶他一起離開，這樣，他也再不會將自己不規矩的手伸向其他小姑娘了。

 

秦明珠的遺書是零點自動發布在社交平臺上的，裡面的內容很長很長，從她花團錦簇的童年一直說到壓抑無奈的成年。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唯獨沒有提到的，是那從來將她視若珍寶、號稱把全世界都捧來她跟前的父母。

 

在遺書的最後，她向那名導演的妻子兒女道歉，向所有熱愛她的粉絲道歉，並囑咐她們不要向她學習，別像她這樣將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團糟。

 

她說：【如果有來生，我想做路邊的一棵樹，自由自在地生長，按自己的心意舒展枝葉。】

 

這是我那個從小生活在萬人關注中的妹妹心底最深的願望。

 

10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許女士一家已經守在了手術室外。